凌晨两点的海口，夜色是椰树摇曳的身姿。昏黄的路灯打在赵经昌的脸上，收音机里传来的电波又一次中断了。熄火、开门、下车，走在空无一人的国兴大道，他在绿化带的边缘捡起了纸屑。上车、关门、点火，收音机里传来的电波十分嘈杂。对讲机里传来陈照明的声音，调侃的语气让他露出笑容。这个寂寞的夜，还好有同事陪他一起走过。
每个清晨，人们和这座城市一起醒来。推开窗，眼前的街道那么干净。前一天的繁乱没有留下痕迹，如同撕掉写满备注的日历，新的一天，纯净得好比一张新的日历。就在这座城市沉沉睡去之际，一辆辆庞大的机扫车，每一辆都要走上30公里的路。车里的人，在孤寂中走了一整夜。直到阳光洒进车窗，直到这座城市重新焕发神彩。
夜空下的美丽使者▼
无法说清，是黑夜给了他们工作的机会，还是他们把黑夜，变成了工作的舞台。唯一能肯定的，是每一个深夜，都有他们在街头忙碌的身影。
吃过晚饭的陈勇，早早来到凤翔东路的京海环卫机扫车队。说是车队，除了停满了工作车的停车场，唯一的建筑只有一间公厕。它被一分为二，另一半的楼下搭起了棚子，楼上是简单的办公间。陈勇坐在棚子里喝茶，全然不顾身旁的公厕。
“我是环卫工，何必避讳公厕。”笑了笑，陈勇又低头喝了一口茶。
京海环卫机扫车队的几名成员
时针指向夜里十点，一辆庞大的机扫车开到了公厕门口。头发凌乱的吴健生，把身子探进了车底，摸出一根松动的调整销。一同摸出来的，还有一手的机油。“调整销坏了，液压油也漏了出来，今晚不能和我们一起出发了。”昏暗的路灯下，他看向机扫车的眼神，仿佛是看着一位亲密的朋友。
这是一群与车为伴的环卫工人，满载8吨水的洒水车、配备洗刷盘的机扫车，都是陪伴他们度过黑夜的伙伴。
临近午夜，江边的风越来越大，林锦芳钻进了机扫车的车厢，为水箱加水。他曾经是一位出租车师傅，转行之后，依旧离不开车。每天又脏又累的回到家，一身的臭味，却拥有了此前41年人生中很少拥有的东西——成就感。
“我负责红城湖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如果我不做，今天这条街就无人打扫。这条街的美丽要靠我。”职业无分贵贱，说出这句话的林锦芳，面容平静。
晚上11点半，第一辆机扫车打亮了车灯，驶出停车场，将要开始至少两条街、30公里的行程。紧接着，17辆工作车相继出发，将这段旅程延长为510公里，几乎能够在一晚上从海口到三亚走个来回。他们却只是执拗地在琼山区来回穿梭，将汗水洒在这里的每一条街道上。
环卫工人清洗海口市琼山区三角公园。
坐上高达两米的驾驶座，在路灯的波浪里，光影一点一点连成细线，穿过车窗的缝隙，落在陈照明脸上。
剩下的夜晚，陈照明要独自驾驶这台机扫车，寂寞地走过8个小时的路程。在凌晨的夜里，国兴大道仿佛一条安静的河。缓缓走远的机扫车，渐渐化为街道上的一点光。
眼前一段渣土车留下的痕迹，让陈照明停住了车。这是一条渣土留下的污泥带，无法仅靠机器打扫。他从车上拿下一把铁锹，一下又一下，铲去深深贴在路面上的污泥。每块污泥，都被仔细地放在绿化带里。抬起头，前方还有十多米长的污垢。
忙了一半，铁锹头从木柄上脱落了。陈照明皱起眉头，弯腰捡起，塞了好一会儿，铁锹终于可以再次使用。
一个人的旅途，总是充满诗意。可是8小时的旅途，只在一条街上，总是让人意兴阑珊。
“习惯就好了。”陈照明头也不抬，说出的这句话，与远在府城三角公园的陈银新一模一样。
渣土车留下的污泥带，无法仅靠机器打扫，还必须用铁锹铲去污泥。
曾经做过水电工的陈银新，两年前来到机扫队。今天晚上的任务，是要将三角公园整个打扫一遍。凌晨一点，他跳进了三角公园的小水池，拿着高压水枪清扫着长满青苔的池底。
“有他们真好，他们来了之后，我就轻松了。”56岁的老城管高日利，负责三角公园的日常管理，曾经也负责卫生打扫。用他的话来说，三角公园繁重的卫生工作，“打扫一次，累病一次。”每天1000多人次光顾的三角公园，在夜幕拉起之后，留下了一些垃圾。
“一般的扫帚已经无法打扫干净，很多污垢夹在地砖的缝隙里，只能通过高压水枪冲洗。”激起的水花溅湿了杨海松的工作服，他却只注意到不够长的水管，以及难以进入公园的大水车，使公园深处的区域无法打扫。机扫队副队长赵经昌赶紧联系附近一辆小水车，从公园大门的石阶开下来，解决了水管长度问题。
4月28日晚，京海环卫机扫车队工作人员用冲水枪清洗道路上残留的渣土。
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赵经昌的工作要在黑夜中完成。他要和机扫队一起，穿行在琼山区的夜色中。
这支2015年11月成立的机扫队，成员大多是琼山人，负责的区域也在这里。去年10月18日，超强台风“莎莉嘉”登陆海南。所有的机扫车全体出动，在大风中清扫飞扬的垃圾。当杂乱的树枝被吹散在街道，堵塞的下水道让街道仿若小河。机扫车上的人们卷起裤脚，毅然跳进水中，伸手摸索堵住下水道的杂物。面对机扫车无法打扫的大块树枝，赵经昌和队长苏文谋下车徒手搬运。直到第二天早上8点，机扫队的工作才宣告结束，头天晚上才加满的油箱，早已经见底。
离开车队，走在已经恢复正常的街道，身旁的行人匆匆而过，他们不再为淹过小腿的积水而烦恼。累到极点的赵经昌悄悄露出笑容。
用冲水枪清洗路面。
平凡的岗位，不被人所关注；深夜的工作时间，甚至无法被人看见。这一群平凡的环卫工人，依然有着无尽的光和热。“城市因我更美丽”，这句话印在每一位环卫工人的工作服上，他们也将这句话，作用于工作的每一刻。
开着清扫车打扫街道。
清扫完国兴大道，天色已经破晓，陈照明和机扫车踏上返回车队的路程。
开了两年的机扫车，陈照明越来越多地发现，街头随手丢弃的垃圾变少了，它们更多出现在街边的垃圾桶里。理解与认可，让这座城市变得更美，靠的是所有人的力量。
管理着一支86人、52台工作车的机扫队，苏文谋的日子早已不分白天和黑夜。“以前爱人总是不理解，说我白天上班，晚上还整夜不回家，到底在干什么。”直到爱人偶然看见了苏文谋深夜搬运垃圾的照片，才知道丈夫的不容易。
回到家里的陈银新，难得有机会送儿子上学，路上给孩子买了面包和牛奶。吃完之后，四年级的儿子左转右转，“垃圾桶呢？”面对儿子的发问，陈银新的心头涌上欣慰。孩子知道父亲的职业，陈银新每天所做的工作，都在孩子心头埋下了小小的种子。
让城市变得更美的，不仅是一位位身着制服的环卫工人，也是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人。这枚小小的种子，埋在孩子的心头，也埋在每个人的心中。开花的日子，是举全城之力，换来的美丽城市，是满城最香的乡愁。
白天绚烂多彩的城市，离不开夜晚的劳动者。如果你是夜晚劳动者中的一员，如果你身边的人是其中一员，请拨打966123，与我们联系。
来源：南国都市报
记者：贺立樊 /文 刘孙谋 /图
编辑：王北
劳动者最光荣
为他们点Z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