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大疫，医护人员会得到更多的尊重与善待吗？| 砍柴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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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新媒体主笔  十年砍柴/文   涂伟/编辑

3月18日，湖北省包括武汉市新增确诊病例为0，湖北全省和全国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虽然目前仍不可松懈， 但最艰难的时期已经度过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随着湖北抗疫形势的好转，各地驰援的医疗队业纷纷撤离。他们在武汉和湖北人民真诚的感恩中离开，回到家乡后，又像凯旋的将士一样受到了欢迎——他们本就是从战场上血战归来的将士。在这场猝不及防的抗疫之战中，数万白衣战士聚集在江城，在荆楚大地，和本地的医护人员一起，与死神竞赛，夜以继日，抢救生命。他们战胜了苦累与孤独， 他们把汗水和勋名留在了湖北，一位广东支援荆州的医疗队员还因车祸不幸殉职。

社交媒体上，到处可见对他们的赞美，包括平时常常对公共事件持批评态度的网友。一位网友说，每一个欢送离鄂或欢迎回家的视频都让其流泪，感动。以写针砭时弊而闻名的湖北籍媒体人褚朝新在公号文《今天，请允许武汉再大哭一场》中说：

他们进鄂时，正是湖北最危险的时候，也正是武汉最危险的时候，病毒肆虐，湖北本地的医院里很多医护人员已经连续坚守多日不能稍歇，医院里防护服告急、口罩告急、人手告急，坏消息不断传来，他们送来了人，送来了物资，送来了医疗技术，送来了生的希望。 不管他们是受命而来还是志愿而来，他们都是湖北的恩人，都是武汉的恩人。

这番话笔者以为能反映出武汉、湖北和全国人民的心声。在此次大疫中，中国医护人员的奉献与业绩有目共睹，他们捍卫了这个职业的尊严与荣耀，赢得了全国人民乃至世界人民的尊重。3月10日，最后休舱的武昌方舱医院内，两名来自青海的护理人员等待出舱时在同一张床板上歇息，一名80后护士倚靠着一名90后护士的肩膀小憩。第二天，她们的身影连同背景中患者“清零”的方舱医院出现在了意大利当地报纸头版， 身处欧洲疫情“震中”的人们纷纷留言表示受到触动，“他们成功了，我们也会做到的。”

社交媒体上，许多网友提出这样一个问题。这次大疫后， 医患关系会不会得到较大的改善？医护人员群体是否将获得全社会更多的尊重和善待？

这是一个良好的愿望。但是，愿望和现实之间，往往还有很长的距离。这次抗疫中，对中国的医护人员特别是在对湖北的医护人员的表现，媒体和公众不吝赞美之词，他们当得起这样的赞美，他们的事迹感动了许许多多的人。感动，是宝贵的，但也是一种未必能持久的情感。为了某个群体而感动，和在具体生活中涉及到利益冲突对这个群体中某人的态度是两回事。 一个人昨天还在网上点赞援鄂医疗队，第二天去医院就诊时因为觉得受到怠慢而向医护人员恶语相向。这样的情形有可能出现。

医患之间的冲突，医护人员权利被侵害，是一个存在已久的社会问题。就在新冠疫情爆发前不久，北京一位急诊科的女医生和一位眼科名医被人袭击，前者因伤重不治身亡。若把医患关系紧张或医护人员生存状况欠佳归因于具体某一个方面，则会忽略问题的根本症结所在。

扯到管理体制，可能会有大而化之看问题之嫌疑。但医护人员权利受侵害和医患关系紧张，笔者以为必须承认， 医疗体系的运行机制特别是医院的管理制度是最重要的原因。

医护人员受到伤害主要来自两方面。第一方面来自内部，只要是一个机构，则必定采取科层制管理，而机构越大则层级越多官僚习气也可能更甚。在中国许多医疗机构中，一位医生的话语权，往往不是由其业绩或专业能力决定的，而取决于他在这个机构的“权力版图”中的地位。领导的一句话，就可以把一位医术精湛的医生专业意见否定。这次新冠疫情中，武汉有部分医院医护人员感染比例大，数位医生殉职。媒体调查显示，在疫情爆发之初，医院的管理者唯上不唯实，置医护人员的正当权利于不顾，对医护人员的专业意见置若罔闻，不能采取及时、果断的防护措施，从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医护人员所受伤害的另一方面，来自失去理智甚至丧心病狂的患者及其家属。“医闹”难以禁绝，人与人接触，难免有冲突，何况是涉及到治病救人的大事。医患之间的共生与矛盾关系将长期存在， 但好的制度，能在医生和患者之间设立一堵防护墙，让医患的权利和责任相对平衡， 患者的愤怒和不理智行为能够及时消解，或者不能直接传导到具体的医护人员，医护人员只需要负责治病与护理。医护人员若违背职业道德和法律对患者权利形成伤害，患者有畅通而公平的救济渠道。如此，伤医事件才可能大幅下降。分析一些具体伤医案件，会发现本是因医院管理方面出现问题惹出患者怨怒，而患者直接发泄到医护人员身上。如果在制度设计上不建立医患之间的防护墙，在恶行案件出现后，只一味地强调对伤医行为从严、从快处理，这连扬汤止沸都算不上，不可能从根本上保护医护人员。

疫情过后，人们生活照常，众多的医护人员仍将在自己平凡的岗位上繁忙地工作，种种烦恼，种种矛盾，不会因为这次抗疫中医护人员的突出表现而消弭。 如果能趁全国人民感谢、感恩抗疫医护人员的东风，医疗体制特别是医院管理制度能得到较大的改进，使医护人员尽量免于被伤害。 那么，此次大疫中，医护人员的辛劳没有白白付出，殉职者没有白白牺牲，而公众的感动就不是一种来得快也去得快的情绪。善莫大焉。

你如何看待医患关系的未来发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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