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
能看到传销绝迹么?
山东小伙子李文星因为身陷传销而死成了“网红”以后,天津迅速做出回应:1,5名涉案人员被刑拘;2,下达死命令,打一场非法传销的歼灭战;3,静海区每村成立30人的打击传销的队伍。
这有点像去年山东姑娘徐玉玉的遭遇,她因为短信诈骗而死。然后在舆论的关注下,她成了“网红”,然后,有关部门将诈骗者抓获归案。
不同的是,徐玉玉18岁,刚拿到大学通知书,即将进入大学,而李文星已经23岁,已经从大学毕业一年。
在他们死之前,我们几乎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过诈骗短信,我们也几乎都知道传销在某些地方屡禁不绝。
日常生活中,我们躲过传销陷阱和短信诈骗,更多依靠个人的“智商”和所掌握的“常识”。我一度很自信,永远不会被短信诈骗或落入传销。但看了李文星的故事,我却失去了这种“优越感”,一个招聘信息,把人约到某个地方,就以暴力的方式让人失去自由了。这就是黑社会的运作方式啊,黑社会可以碾压任何智商和常识啊。
正常的社会是不会允许黑社会存在的,可是,显然,传销黑社会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很多年。我们能把这仅仅有些人智商不高以及常识不够吗?
当然不能,这是正常社会的耻辱。天津,中国最大的城市之一,这两天的耻辱感一定特别强烈。于是,天津,下达了清除传销的“死命令”。在这样的死命令之下,任何传销、黑社会组织,也会一击即溃的。我特别相信天津的能力。
于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出现了,为何在李文星死亡之前,没有这样的死命令?这个问题,会让天津尴尬。但我却想试着为天津“辩护”:天津一定是清除过当地的传销组织的,也一定是下了功夫的。
比如,7月7日,官方微博@平安静海 发布消息说:经过静海公安连续数月的缜密侦查,一举抓获“蝶贝蕾”传销网络boss级人员,成功将盘踞在静海地区的传销组织连根拔起。遗憾的是,数天之后,李文星载静海出事了。如果不是李文星遇难,我们应该相信,静海已经安静,根本不需要再下“死命令”了。
是的,李文星的死,打了“连根拔起”的脸。但我一点也不想据此嘲讽天津官方,尤其是天津警方。甚至,我特别理解警方。我有一个同学就是做刑警的,他每天忙得要死:从破本地命案到跨省抓贼,甚至到帮领导寻找丢失的宠物狗,什么都要干,疲于奔命。每次听他讲,我都想向他致敬。真的,一想到我那个同学的辛苦,我就不好意思就李文星的死质问警方了。
那我们该质问谁呢?应该质问传销组织吧。可是,传销组织也有它的“价值”,它可以满足很多人的发财梦,他将一群无所事事的年轻人聚集在荒郊野外解决了大量的“就业”问题,据说还能拉动当地的消费。
传销这个“商业模式”仿佛是给中国人量身定制的:大量的人口里有大量迫切改变命运的“底层”。他们,在传销组织眼里,就是一片富饶的土壤。他们开垦的方式,最初是用洗脑的方式,然后是用欺骗的方式,最后是用暴力的方式。
“欺骗+暴力+洗脑”,这样一个始于欺骗的运作模式,仿佛无往而不胜。在很多人眼里,那些陷入传销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怎么那么蠢?
于是,一说到传销者的蠢,我们就基本上原谅了传销组织者的坏。没有那么多的“蠢货”上当,骗子怎么能长期生存?我们对坏人的宽容,是下意识的。比如,本来我也想质疑李文星得“智商”的,可是后来发现他是通过BOSS直聘上当的,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质疑他了。BOSS直聘作为一家创业公司,拿了投资人的钱。资本投资给它,总要考核它的KPI,总要更大的回报。想创业成功,要弯道超车,欲上市暴富,于是它就有了裸奔的业务模式,对骗子敞开招聘通道,创业的梦想里,便有了血和肮脏的东西。一想到创业者的艰难,我们就想原谅创业者。
说来说去,在这个骗子们分工精细合作严密的时代,李文星通往死亡之路,是多方“共同努力”的结果,以至于我们觉得任何一方都挺“难”的,不忍指责。就是这样,如果李文星没死,我们根本想不起来指责谁,李文星死了,我们不知道该指责谁。
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传销组织是跑不了被指责和打击的。可是,传销组织打击了至少有20年了吧。你凭什么相信,这一次之后,就没有了“罪魁祸首”。
天津“死命令”之后,你可以相信传销会在天津地面绝迹,你能相信传销在这个时代绝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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