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两人从河谷登上堤岸，夜色渐浓，秋风带着些凉意，风光带上的人们大都已经散去，只有三、五对情侣远远地拥在一起。
马路上密集的路灯，将马路照得如同白昼，也将若曦忧伤的思绪暂时赶跑，迅速回到了眼下的现实中。她为自己刚才一时的脆弱感到不好意思，朝方主任歉意地笑笑。紧走几步，悄悄与方主任拉开一点儿距离。方主任的理智也随之回归。
风光带上，这时候的出租车原是极少的。若曦伸长脖子专心专意地等车，好容易等到一辆红色的出租车过来，满怀希望地招手，里面却已经坐了乘客。
路灯下，单剩他俩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等待，方主任眼看着一辆亮着绿灯的出租车过来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若曦说：“我陪你散心，你今晚送我回住处，如何？”
若曦看看表，为难地摇头。
“哈哈，还一直说要好好感谢我呢！”方主任兀自笑了，看着若曦倒是万分认真的模样，脸上的笑神秘莫测，说，“玩笑呢。你是女士，当然还是我送你回去。”
若曦尴尬地站着。
方主任沉思片刻，又说自己这次来麓雅医院学习，特意为若曦在麓雅医院那边弄到了不少中药学方面的资料，一直落在酒店没拿给她。若曦不无感激说：“太谢谢您了，那您哪天帮我带来，行吗？”
“太多了，你方便的时候自己去我酒店挑一挑再拿吧。”方主任说。
“那好吧，我改天来拿。”若曦点头同意。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晚上如何？我六点过来接你，到外面吃饭。”方主任热情地说。
“还是等下周六吧，黎大夫还有些书我没有看完。”若曦想着自己学习忙，接着说，“您到时候也别破费，我就在研究院 吃了晚饭，再散步过来。您七点整在麓雅医院门口等我好了。”
“那，好吧。”方主任点头，也不再勉强。
接下来的这周，若曦照常上班，看书。方主任下班找过若曦几次，有时带了些水果来。若曦真心觉得不好意思，自己没有什么钱表达感谢也就罢了，哪里还有让领导送东西的理？反复叮嘱方主任万万不能这样客气。
方主任只是笑笑：一点小东西，看相不错，顺手买的，不足挂齿。
若曦坚持着分些水果仍旧给方主任带回去。方主任便极力推让，若曦作罢。她心里惦记看书的事，竟又想不出法子谢绝方主任的来访。只好放下书，和他一起吃顿饭，或者一起散散步。
两人之间，因为若曦的私生活在月亮河边曾敞开过一道门，俩人的话题反倒广了起来。不但聊工作，也常聊到彼此的生活日常。若曦谈珺瑶的时候多，方大夫对自己的家庭聊得甚少，有几次绕到了他的妻子，他只说她是派出所的，每天忙。
若曦脑袋里便浮现出事业女强人的形象，很钦佩的眼神，方主任却不大愿意深谈。话题又绕到别处，比如黎大夫这里的进修情况，比如若曦今后的职场打算等等。
在婚姻即将触礁，心情日日阴霾的日子里，竟能遇到愿意聆听她琐琐碎碎的如朋友一般的长者，她真是感激涕零。
因为彼此逐渐走近，俩人不再像之前在职工医院的科室里那么拘谨了。若曦有时候也会称方主任为方毅，将“您”与“你”混用起来。在她心里，她真正将方主任当成了朋友。
有一次聊到吴德厚打他，夫妻在家里将嘴巴闭臭，冷战一周不说话，若曦甚至对方主任说：“要是我有你这样的……这样的哥哥该多好！”她心里其实想着的是“有个这样的父亲该多好！”，但到底怕方主任觉得把他说老了，只好改口为“哥哥”。
方主任站住，笑盈盈地看着她：“为什么？”
“我如果有这么一个事业有成的能干的哥哥，说不定我就不会嫁给吴德厚，他也就不敢随便欺负我了。至少他打我，你会帮我出面狠狠地揍他一顿的，对吧？”若曦挺了挺胸膛，充满了天真的期待。
“傻瓜，我当然愿意保护你。那我就做你的哥哥，可好？”方主任盯着她的眸子。
“当然好。可惜不是真正的亲哥哥！”若曦慨叹，还带着一丝无奈的伤感。
方主任便温情地拉着她的手拍拍，意味深长地说 ：“若能有你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妹妹，可真是我三生有幸，前世换来的福气呢。”
若曦受宠若惊，连忙摇头，诚挚地表白自己的心：“方主任说反话了，做您的妹妹才是我的福气呢！我这次外出学习的机会，做梦都想不到的；那天火烧眉毛似的找珺瑶，也是您帮着出主意一起找到的；明年学习结束，我想进中医科，还得麻烦您哪。我和母亲在钢铁厂，乃至职工医院，可是没有半点门路，一切都仰仗着您哪。”
“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和院领导争取的，再说，职工医院有几个老领导，也是我帮着动过手术的，人事方面，这点面子他们是会给我的。”方主任骄傲地拍着胸脯。
若曦看着方主任，对这位温和有能耐的长者，眼里写满了由衷的佩服和感激。
第二周六晚上到了，若曦在研究院吃过饭，手里拎着一个袋子，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从容散步，从容赴约。
方主任早在麓雅医院门口等着，看到若曦，热情地迎了过来，满怀激动地与她并肩走向不远处的酒店。
黑暗中，一个妇女带着一个年轻女孩迎面走过。那妇女频频回头，目送着这一对背影，喃喃自语：“哎，这两个人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说话的妇女是长滩市钢铁厂b超室的唐大夫。她女儿在麓雅医院中医科实习，她特意周末跑来探望女儿的。
唐大夫站着看了半晌，一拍脑袋，说：“对，这女的就是原来换药室的阮若曦嘛！那男的背影像谁？”她沉思良久，脑袋像是断网的电脑，里面的档案资料怎么也调不出来了。
年轻女孩不以为然地说：“妈，世界上长得面相相似的人多着呢。你们医院原来的b超科是一个男大夫吧？记得我有几年频繁闹肚子疼，你带我去检查过好几次的，所以我对那个戴眼镜的男大夫有点印象。前几天我们科室看病的一个陪诊的男人，与他就长得特别像！我差点都要问他了呢！”
“啊？之前在b超室上班的大夫，是……是莫……莫非。他后来读研，就辞职走人了。你怎么不问问他呢？”唐大夫遗憾道。
“我可不像您那样关心天下事！再说了，我只是实习生，在一旁好好儿帮写写记录呢。”年轻女孩撇撇嘴。
“我这叫观察能力强。”唐大夫回答。母女边说边朝马路上走去，唐大夫还有些不甘心似的回头朝若曦身边的那个男人的背影张望了好几次。
若曦和方主任一起跨入了麓雅医院附近的一家连锁酒店里。
酒店大堂的灯亮着，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寂静无声。墙上挂着半裸的女子画像。若曦心里想着止步，在电梯门口站定：“要不，麻烦方主任把资料拿下来，我在这楼下等着您，行吗？”
“怎么，觉得我会把你吃掉哪？”方主任说着，面露几分惯常的严肃来。他的手已经按开了电梯的门，朝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身后陆续有几个男女往电梯里走来，方主任和若曦随人流不觉就步入了电梯。电梯在十四楼停住。方主任大步走在前面，若曦小步跟了上去。方大夫将房卡拿出，门刺溜一下打开。
若曦好奇地打量着酒店奢华的大床，落地窗上闪着金属光泽的棕色窗帘半垂着。她朝方主任竖起大拇指，调侃道：“主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呀。”
方主任笑而不答，招呼若曦坐下。他的头发是精心梳洗过的，白衬衣笔挺。他在一旁拿出茶杯来清洗忙碌。
若曦站着，坚持说自己一会儿就走，不用沏茶。
方主任坚持沏好了一杯花茶端在茶几上，走上前按住若曦的肩膀，让她就坐在茶几另一边，边说：“你来了，我一杯茶都不请你喝，实在有失待客之道。你这是瞧不起我嘛！”
“啊？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没有。”若曦忙解释，只好坐下。
若曦透过落地窗，好奇地打量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只见车犹如蚂蚁，汇成灯河流向远方。
方主任笑吟吟地看着她，指着茶让她喝。若曦端着茶啜饮几口，方主任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两本资料来。若曦纳闷着怎么只有两本。方主任解释原本有很大一摞资料，因为麓雅医院也有医生需要急用，只好又归还了一些。
若曦再次诚挚感谢，聊了麓雅医院中医方面的几个话题，便起身拿出袋子装着资料准备告辞。
突然，方主任猛然上前，将她手里的袋子就势放在抽屉上，一把紧紧地搂住了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热切地说：“若曦，别走了。你做我的女人吧。”
若曦大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