胰腺炎我是,没有当美食家的身体本钱,身无长技,本行画画——这就等于没什么本行。朋友给张罗,你写写美食专栏吧,领导不皱眉头,升斗小民也能将息,一写写到今天,毛五年了。
不过我对吃,既不精通,也不讲究。美食家应该都处女座,哪像我,安排狗粮的时间都比下厨多,无非借写吃的,重温曾有的温暖。我有自己的回忆宫殿,规模接近市少年宫那幢大理石大厦,里面一样一样装着从时间深处搬来的道具,每个密室还供着一个喜欢过的女孩儿。
画了三十来年,摊子摆得很早,开张却很晚,幸好我生这个病,吃得少一点,差一点,似乎成了养生之道,所以不很操心卖画卖文这类事,由着性子涂涂抹抹。出身江南小镇,在上海长大,此乃做一个中国人不幸中的万幸。我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病怏怏地撑到今天,看南门港彻骨清贫,静安寺泼天富贵,都差不多,没啥真兴味。值得记忆的,还是那些留下的美好,有机会就写出来,反反复复地写,生怕表达不够,手头只有这样一枝笔,不写就是欠他们的。
李大编辑建新给拙文编了几本小册子,首刊《杂馔》。他真算个知己,中原硕人,长得像宋代的范宽,做事却很缜密。我呢懒惰乖张,出书这个事儿,把稿子扔给编辑,自己就完全忘记了,都仰赖他无比耐心的校订和削改,感铭。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