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我日
」公种号
第
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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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这可
能是一篇不知道会有多长的
恐怖小说
,来自我的一个梦,我管它叫《金鱼》。
金鱼 001
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睡着。
这比莫名其妙地睡着还让人莫名其妙,因为我会在梦里醒着,好奇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直等到自己真的醒过来,比失眠还辛苦。
那种感觉就好像你明明急着要做一件什么事,可你被困在几万米高空的一架飞机上,什么都做不了,你盼着自己能一觉睡到落地,可是却又偏偏非常清醒。
很多人害怕自己的时间在不经意间溜走了,而这些人又经常会害怕有时时间过得太慢。
有时我睡着了,也发现自己睡着了,就能看到自己睡着之后在干什么。大部分时间,我都看到自己仍然在望远镜后面,看着她的实验室。
她的生活也似乎非常无趣,每天一早就出现在实验室里,晚上很晚才离开。在实验室里时,她主要也就是盯着电脑屏幕,一动不动。
看久了她的一动不动和扶眼镜的把戏,你迟早也会喜欢上她实验室桌上的那条金鱼,因为她会去喂。
毕竟不知情的她在我的镜头下投喂不知情的金鱼的画面,是我第一喜欢的画面。
金鱼其实并不知道谁在喂自己吧。
那个小小的曲面的透明玻璃缸,就是它所能感知的绝大部分世界。在边界之外的,不论是物质或是精神,对金鱼而言,都并不存在。突然,食物从天而降,金鱼不惊不喜,习以为常,仿佛生活本就应该如此。
金鱼不会感谢神,或者随便什么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它也根本懒得去想这些事。游来游去游来游去,然后有吃的,有限的一生就是这么回事。只是她经常会边喂边对着鱼缸喃喃自语,我很好奇她都在对金鱼说些什么,展现她作为主宰的神迹么?
据说从鱼缸里向外看,客观世界在曲面玻璃导致的折射之下,是会变形的。所以,这条有着鱼泡眼的金鱼,根本没机会看清自己身处的真实世界,只能一辈子活在假象之中。
据说,有的国家立法禁止了曲面玻璃鱼缸,为了保护金鱼在内的所有观赏鱼类对真实世界的知情权,不论它们是不是真的关心。
可是光作为波和粒子的结合体,在通过不同介质时必然会发生偏折啊,不论这个面是水和玻璃形成的,还是水和空气形成的。人类从水面上方路过时,金鱼看到的我们的样子,不也是扭曲变形的么,只不过变形的程度不同罢了。
那些国家会不会立法禁止人类与金鱼交谈,或者不允许人类向金鱼布道?
光为什么要折射,或者更广义上来说,光为什么在空间中不走直线?
相对论之前,人类也不过是金鱼,因为人类以为光走的是曲线。但事实上,光从来走的都是直线,弯曲的不是光,是空间本身。
每天日出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地平线上的第一缕阳光,本来是不该被我们看到的。但这束光在本该与我们擦肩而过时,路过了地球这个有质量的小东西在宇宙空间这层膜上压出的凹陷,于是就像水往低处走一样,光线也拐了个弯,沿着已经被重力扭曲的空间,直射进了地球上的我们的眼睛里。
太阳出来啦,愚蠢的人们高兴地欢呼,与金鱼无异。
地球,和包裹在它周围的并不存在的以太,以及切实影响着我们却又不为绝大多数人所知的时空效应,就是我们人类的鱼缸。
我猜,在这条金鱼短暂的一生里,它应该永远不会明白喂食自己的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就好像漫漫长夜里的一代代人类祖先,也从未在凝视天空时想明白宇宙天体定律一样。
她并不是金鱼的造物主,金鱼也并不与她互动。一如人类活在表面积 70% 都是水的蓝色鱼缸里,自给自足。
我有点感谢这条金鱼。
望远镜虽然是单向的,但一直以来我对她世界的观察,都更像是窥视,觊觎,我好像比她低了一等,呵,这个假正经的荡妇。
可是有了金鱼,却不同了。当她自诩上帝般俯视着鱼缸里的生命体时,我也正如她的主宰一般俯视着目镜世界里的她。
金鱼是她的,虽然金鱼自己不知道。而她也自然是属于我的,只是她还不知道罢了。
她又往鱼缸里投了一粒鱼食,金鱼并没有吃。呵,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不都说金鱼只有 7 秒的记忆、不懂得饥饱会把自己活活撑死么?但她的娃娃脸上仍然没有表情,只是又再投了一粒鱼食,好像喂鱼根本不需要在乎鱼饿不饿一样。
嗯?我扶着望远镜的手轻轻抖了一下,感觉似乎推开了自己心里的一扇门。门后面烟气氤氲,隐约感到屋子中间有一把椅子,椅背冲前,上面蹲着一个人。他微微翘着脚跟,身体前倾,双手就像期待着什么一样紧紧攥着椅背上沿。
我跟着自己走进屋子里,原本隐没在暗处的他的脸渐渐朦胧起来,眯着的眼睛带着笑意,有种等了很久终于到假期、可以为所欲为的顽劣乖张之感。
慢性咽炎刺激到了我的扁桃体,轻轻一咳,我把自己吵醒了。
怎么又睡着了,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房间,黑暗如常,除了门缝下面透着楼道里一丝光的一直反锁着的房门,这间单身公寓里并没有别的门了。
咳醒的瞬间,椅子上的人像雾一样消散了,但我抓住了雨天池塘里差点碎掉的那个气泡——我也想要投喂她。
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就有的?
直接铺在地上的床垫已经被我压得不成样子,塌陷的位置露出黄色的海绵,最初蓬松着鼓出来,很快又因为沾了汗液而软趴趴地贴在外层面料上了。
巨人观就是这样的吧,尸体里腐败的胀气,把各种絮状的器官组织从肉腔子的破洞上往外挤,翻出来的玩意儿新鲜不了几天,就也是一股陈年脂肪的蜡黄色。
会臭吗?我是说床垫,好像太久了,习惯了就闻不到了。这个念头也太久了,久到我想不起来自己想起来过。
你在怕什么呢?椅子上的黑影问我,眯着的眼睛里带着戏谑。
目镜里,她又投下了一粒鱼食,缸里已经由上而下漂着十几粒肿胀程度不同的黑点了,像是空袭时扔出来覆盖工业区输电线路的石墨炸弹,安静而坚定地包围着那条无处可躲的金鱼。
你在怕什么呢?黑影又问了一次。
传说英王亨利七世在位时,他的财政大臣莫顿曾提议给商人加税,原因很简单:
总之,就像是双头叉一样,无论处于逻辑上的哪个分支,结果都是完全一样的。后来人们就管这种逻辑,叫莫顿叉。
那么如果我投喂她,被拒绝了,我也不过是个投喂金鱼的主宰罢了。假如我投喂她,却得到了回应,岂不是更彰显了我主宰的身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