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2006 年年初我在新浪开博客的时候写的一个帖子,写的是我在 2005 年新东方寒假班期间的真实经历。本来是想表现在一个正常国家里长大的年轻人,和一个神奇的国家里长大的年轻人,在面对自己从没思考过的陌生问题时表现出来的典型不同反应。但是由于对话的内容跟妓女有关,所以在新浪博客上贴出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看出这篇文章的用意,大家都是围着妓女问题在讨论。刚好这两天这里又在讨论性产业合法化的老话题,所以我就再贴一次,也算是更新博客了。
又:当时我只是为了提醒她们一些现实存在的极端情况才描绘了 40 岁老处男的悲惨和贫困农村姑娘的艰辛,实际上,我认为一个性生活很富裕的人为了尝鲜而去嫖娼,一个家境很好的女孩因为懒得上正经班而去卖身都无可厚非,只要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杰希卡(化名)是一个 23 岁的美国外教,她的中文发音比我好,至少她能读对我永远都分不清的平翘舌,她住在北京使馆区附近的一个涉外公寓里。因为住在这里的年轻女孩大都是世界各国来的妓女,所以她进出的时候,门卫时不时的会问一些诸如此类的问题:干你们这行儿收入还行吗?你有没有遇到过变态的客 人?你家里知道你干这个吗?
以下是我和她在教师课间休息室里的对话。
“他们老以为我是妓女,我觉得很讨厌。”
“为什么会讨厌,因为被当成妓女?”
“对。”
“如果他们误以为你是工程师,你也会讨厌吗?”
“嗯……应该不会吧。”
“你瞧不起妓女吗?”
“不会啊。”
“那你觉得妓女不好是吗?”
“好像不太好吧?我还真没仔细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
“嗯……我觉得做这个的人很恶心,我很难想象跟一个连一点好感都没有的陌生男人上床就为了那点钱。”
“那要是给得多呢?”
“多也不可以,我觉得很恶心。”
“比如给你一个亿,就睡一次,还带套,你诚实地想一想。”
“哈,这个问题还真挺要命,嗯……我得认真想一下。”
“别想了,给你十个亿,还是你们老家的美元。”
“哈哈,那我可能会愿意。”
“所以她们和你可能没有本质的区别,她们可能只是比你要求低,比较舍得自己,她们都挺不容易的。”
“是啊,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她们是不容易。”
“那你还觉得妓女不好吗?”
“嗯……不了。”
“还是有点别扭是吗?”
“对呀,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小样儿,你们总是把想什么都写在脸上。”
“呵呵,这样不好吗?你喜欢喜怒不形于色,你们欣赏这个对吗?”
“别人不知道,我自己不喜欢城府深的人,我觉得通常这种人如果不是装孙子就是孙子。”
“什么是城府深?”
“就是有心机,想什么看不出来,跟你那个什么于色差不多,装孙子和孙子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这个当然知道,哈哈。”
“说说吧,为什么还有点别扭。”
“嗯……我现在觉得那些妓女们没什么不好,是那些男人不好。”
“哪些男人?嫖客?”
“嫖客?对,对,对,叫嫖客。”
“他们怎么不好了?”
“他们如果想要,应该去找女朋友,而不是去买。”
“买怎么了?”
“我觉得不好,买肉体我觉得不对。”
“为什么呢?”
“嗯……我现在想得不是很清楚,总之我觉得这样不好。”
“好吧,那你想想这个,要是一个男人很丑凑巧又很笨,四十岁也没找到女朋友,女人都不喜欢她,那他是不是这辈子就该活活憋死?”
“这个嘛……我真没想过,唉。”
“他在你们国家还能看看杂志,在这里,一般见不到杂志,马路上买黄碟有可能被当场抓住,好不容易安全到家正学习的时候还有可能被警察破门而入。”
“哈哈,我也听说过。”
“是啊,幸亏后来有了网络,他才看到点真的,但也只能是看。这个星期天,就是他四十岁生日了,他决定对自己好一点儿……”
“哈哈哈。”
“别笑,听着……对了,你听说过四十不惑吗?”
“我知道,就是那个什么三十而立什么的吧?”
“是啊,立了十年,还是那么惑,他决定四十岁这一天彻底不惑,弄个清清楚楚,他容易吗?在这个命运对他如此残酷的世界上,谁忍心说他不能或不该这样做呢?谁有权力说他堕落,说他无耻呢?”
“是啊,真是的。”
“那你还觉得嫖客不对吗?”
“嗯……至少没我想得那么简单了。”
“哈哈哈哈,老罗,你逗死我了。”
“我操,谁呀?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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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玲(化名)是一个 26 岁的中国女教师,英文发音比我好,至少她读的英文过了四级考试的中国人能听懂,她一直很"敬爱"我。我和杰希卡聊天的时候她在薄木板隔开的另一间教师休息室里躺着休息,笑出声后走到我们这间来了。杰希卡因为刚好休息时间结束就先走了。
以下是我和刘玉玲在教师课间休息室里的对话。
“想睡会儿觉,结果光听你欺负杰希卡了。”
“怎么是欺负,聊天嘛。”
“你得了吧你。”
“怎么了,我其实挺严肃的。”
“哼!懒得理你。”
“真是挺认真的,正好我也想问问你。”
“问什么呀?”
“你觉得当妓女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了,这还用问吗?”
“为什么呀?”
“当妓女最不要脸了,一个人干什么不能养活自己呀,干嘛要去干那种事儿。”
“你知不知道很多农村来的小姑娘在饭馆端盘子一个月拿两三百块钱?”
“不会吧。”
“是真的,就这样她们还能省下来给家里寄点钱。”
“怎么可能省得下来啊。”
“饭馆一般管吃住,工资完全不花就省下来一点了,她们老家一家三口种一年地才赚两千块钱,她一个人一年赚三千块就觉得还可以了。”
“那不是挺好吗?”
“可是在城里,听说有的老家出来的姐妹在桑拿浴给客人捏捏身子一个月就能拿这个数就犯嘀咕了,她们也知道那种地方可能不好,可是这个诱惑挺可怕的。你想你在这儿教书一年也有个十五万吧,要是你突然听说有个工作给你年薪一百五十万你也得犯嘀咕吧?”
“呸,我才不会去干那个呢。”
“怎么了?只是做按摩,又不是卖身。”
“你说会不卖身吗?”
“开始不都是吗?有几个人会直接决定卖身呢?多半是先想着卖手不卖身,只做健康按摩。”
“嗯,有道理。”
“干了一段时间后,听说有的姐妹做那种事一个月可以挣一万多不免又开始犯嘀咕了。”
“等等,你不是特坚持原则的一个人吗?你不是说要剽悍吗?怎么这么没原则呀。”
“我不会强求别人也像我这么猛,那还不累死他们。我只是希望年轻人能多坚持一点,就少放弃一点,对那些可怜的贫困农村来的孩子,我不会对他们在原则上要求太高。你们只看到我凶悍刻薄的表象,从来不知道骨子里我有一颗多宽容的心灵。”
“呵呵,又来了又来了。”
“那好吧,我也问问你刚才问杰希卡的问题,给你一个亿,就一次,你干吗?”
“去!我才不回答你这种无聊的问题呢。”
“我不是开玩笑,我就是想知道如果碰到这种问题你会怎么想。”
“我才不想呢。”
“我觉得这是件挺严肃的事儿,挺值得认真想一下的。”
“你就无聊吧你。”
“那你还是觉得做妓女是不要脸的事情对吗?”
“当然了。”
“为什么呢?”
“有什么为什么呀?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会觉得当妓女好呀?”
“那你是因为他们都觉得不好所以也觉得不好是吗?”
“对呀。”
“你觉得‘因为大家都怎么样,所以我也怎么样’是一个合理的因果关系是吗?”
“行了,老罗,我不跟你玩儿逻辑,你自己想想,要是你生个女儿长大了要去当妓女你能同意吗?”
“要是她成年了,我不同意也没用。”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管住她,你会同意吗?”
“嗯…..我还真没想过……”
“你看,你也不会同意的。”
“ 我觉得是这样,我不希望她从事这个行业是因为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行业,我不希望她出事,就像我不希望她去当战地记者一样,我会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并不是因为这个行业有什么不对。如果她成年了,想清楚了,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是不会管她的,只会替她担心,或是劝她别干。如果她真的去干了,我也不会像那些傻逼父母一样因此跟孩子断绝关系,我可能会絮絮叨叨地劝她转行惹得她嫌我烦吧。”
“我才不信呢。”
“不信就算了,对了,我刚才说嫖客你也听见了,你对我说的那种情况的嫖客怎么想。”
“我觉得一样不要脸。”
“你觉得那个四十岁的男人活该憋死是吗?”
“对呀,没本事找老婆就忍着呗,有什么可怜的呀,当和尚的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人家那是有信仰支撑着,不一样。”
“那就信一个呗,唉,你无聊不无聊啊,哎,你看我昨天买这耳环好不好看?”
“......”
“你看看嘛。”
“好看,真好看,挺漂亮的,配你特合适。”
“嘻嘻。”
本文选自博客文章|写于 2006 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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