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爸爸,幸会
」
◆
◆
◆
文丨十点君
假期在家里又刷了一遍《大鱼》,在影片最后十分钟,终于没忍住掉下眼泪来。这是一部令人骄傲的电影,它不是拍给所有的人看的,而是拍给所有想试图了解自己父亲的人。
我想起已近半年没给爸爸打过电话了。原因是上一次通话时,我们还在为“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这件事而大吵。记得当时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是: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说完只听“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下定决心,再也不要和他讲话。后来,真的都是妈妈打电话来,只是每次她都说,其实是你爸要我打给你的,我让他自己打,他不肯,跟头倔驴似的。
我听完好不得意,这场战争终究还是我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完《大鱼》后,我觉得自己输了、错了。我
像那个始终不相信大话王父亲的儿子一样,
突然相信并且真正理解了自己的爸爸
。
我相信爸爸所讲的一切都是真的,虽然不一定都是对的。
我也终于认识到,爸爸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出于爱心,而我要在很久以后,才发现这两点。
-1-
世界上的爸爸有很多款。
王朔对自己的孩子说:我不知道自己的一生意义何在,希望至少有一点,为你的一生打个前站。
刘墉对自己的孩子说:我希望你比我独立、强壮、自由、快乐。
扎克伯格对自己的孩子说:我愿你成长的世界比今天更美好。
而我的那一款老爸只对我说
:“钱够吗?”、“别太累”、“我很好”。
小时候,爸爸在我眼里,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可以
无所不知地
解答我的所有问题,满足一个小女孩的一切要求。
相反,我总觉得自己的爸爸不够好——不如别人家的老爸好,甚至也不如妈妈好。
因为爸爸不太爱说话,有时很严厉,还很粗心。
比如上小学那会,爸妈很少接送我,下雨也一样不接。但是家里的伞都是长柄的大黄伞,我个不高,又觉得大黄伞真丑,就不喜欢带,所以经常淋雨。
过了十多年,我随便抱怨了一下这件事,爸爸竟然内疚地说:“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蠢,不知道给你买把小伞呢?也是第一次做父母,你也要原谅我们啊。”
我突然意识到,那时候的生活多穷啊,爸爸一天到晚都在忙啊忙啊忙,他要养家,要挣钱。
光是为了我和妈妈生活的好一点,他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吧。
-2-
我十三岁就到外地上学。同学的家人来了,就会上街买东西,然后上好点的饭店吃顿好的。有一回爸爸去看我,居然带我去了食堂的餐厅要了两个盒饭。
我心里很不高兴,觉得他抠门,不疼我,不肯为我花钱;还觉得没面子,怕被同学撞见我爸带我吃的这样寒酸。
吃完以后他特高兴,说你们食堂伙食不错啊,两块钱吃得又饱又好。我一直不高兴,面无表情,不想理睬他。
后来终于长大,发现如果我有了孩子,是绝对不会舍不得为她花钱的。
那顿盒饭,他就是想看看我平时吃的怎么样。
-3-
18岁那年,要去北京读大学,爸爸送我。我们坐了6个小时的动车到了北京。刚下车,爸爸就很高兴地说:“原来北京这么近。”
到了学校,把我安顿好,我们一起去市中心玩了一整天,爸爸一个劲的说北京真好,学校也不错。隔天便心满意足的回去了。后来妈妈打电话说:“你爸回来后一直叹气说‘北京真的太远了、太远了’。”
大学四年,我变成了一个很没良心的年轻人,忙着玩,忙着谈恋爱,忙着做梦。我的心里装着全世界,唯独没有爸爸。如果不是什么天打雷劈的大事——譬如生活费没了,几乎不会给爸爸打电话的。
临近毕业,我才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这四年里,我每次张嘴要生活费,爸爸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钱汇给我,
好像只要我开了口,只要银行没有下班,他就能赶过去,不论当时他在忙什么。
-4-
毕业工作后,终于发现一切都那么贵。物价贵、房价贵、时间更贵。
我像每个苦逼的小白领一样,诗和远方已经破灭,有的只是成年人的苟且,日复一日的忙碌、加班。
比起妈妈每周的固定电话,爸爸其实很少给我打电话,为数不多的几次通话是这样的:
爸问:工作忙不忙?
我说:有点。
他说:忙就别老跟你妈打电话,我再说说她。
爸问:听你妈说你老加班?
我说:嗯。
他说:一定要在大城市吗?其实家这边发展也挺好,我看了有你干的工作……
我说:不要。
爸问:假期回来吗?
我说:可能要加班,还想抽空出去玩一下。
他说:没时间就别回来,有时间就多休息。
我想爸爸和妈妈爱孩子的方式不太一样了。蒋勋说,母爱有时候也是一种“暴力”,因为她不知道这个爱对于一个青少年来说是多大负担。尽管我还是和我妈妈更亲近些。
可是父爱呢?隐藏的太深,以至于有的时候如果你不用心去看,
用肉眼看就无法看见一样。
比如爸爸从不说他想我,也从不说他需要我,他从不让我知道曾经一手遮天,撑起整个家的他,其实有和我一样多的麻烦、困惑、孤独甚至痛苦。但他就是不让我知道。
他甚至不让我知道,他其实很想很想知道我具体的近况。但他只能从我的只言片语中,尽力地拼凑出我的生活全貌。
-5-
记忆中,爸爸从来都是那么能干,那么能吃苦,那么健康,以至于我从没想过,爸爸也是会生病的呀。
直到去年冬天,妈妈在电话里哽咽着说:你爸今天干活时晕倒了,已经送去医院了。医生说,他的胆囊上面有颗大肿瘤,要赶紧切掉,再拿去化验看看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恶性的话可能会癌变……“
我的眼泪当时就翻滚了。急忙跟公司告了假回家去。在加护病房里,我第一次感觉到,一向高大健壮,无所不能的爸爸躺在病床上,脆弱的像一个小孩,但他仍然努力的安慰我们说:别担心啦,就是一个小手术,切掉就好了。”
把爸爸送进手术室后,妈妈终于哭了出来,她说:“你知不知道,你爸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借出的钱全都仔仔细细交代给我了,说万一的话……要我们好好活着。”
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人生的某些残酷之处。每个人大概都有那么一天,真正的离开家奔向外面的世界。然后,和这世界上最爱我们的人开始漫长的分离,虽偶有相聚,却何其短暂。
我问自己,爸妈的一生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我的一生也接近过去一半,我们能在一起彼此陪伴的日子究竟还剩多少?
不用我算,这道亲情算术题早已有了答案——假如爸妈再活30年,假如自己平均每年回家1次,每次5天,减去应酬、吃饭、睡觉等时间,
真正能陪在爸妈身边的大概只有24小时,30年总共才720小时,差不多一个月。
一个月啊!太残酷了是不是?可是这就是现实。可是能怎么办呢?
除了尽量珍惜,在一切来得及之前外,我想不出更好的答案。
-6-
幸运的是,爸爸身体里的那颗肿瘤是良性的,我和妈妈才算把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可是爸爸生病这件事,让我彻底知道,爸爸正在变成一个老人,一个需要被关心、被呵护的老人。
仔细想想,真的挺惭愧的。
我一直在寻找最爱我的男人,可是最爱我的男人,其实我早就认识了。
而且我已经认识了他的一生,只是连他的生日都记不住;
我问他身体好不好,他总说:“好好好,你身体好不好?”;
我想请他吃顿饭,他每次都选择街边的小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