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数技术大亨一样，埃隆·马斯克时时流露出对财务的鄙夷之情。可转换债券及租赁会计是留给华尔街去考虑的问题，在加州，具有远见卓识的技术先锋专注的是无人驾驶汽车及太空旅行。然而，马斯克除了是美国最知名的企业家外，也成了最大胆敢为的金融家，虽然他可能不愿承认。在仅仅十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创建了一个价值高达440亿美元的商业帝国，尽管存在严重亏损（见图表）。作为金融实验室、企业迷宫及刺激过山车的混合体，马斯克的商业帝国已突破了人们对可为与不可为的认知界限。

图解马斯克商业帝国的财务状况

正如十年来的情况一样，马斯克的企业要在未来18个月维持其估值，面临重重难关。为提升市场信心，估计他将在未来几周公布新的财务方案及推出新产品。马斯克曾多次成功扭转乾坤。但如今股东、债权人及交易对手面对的是数以百亿美元的风险，赌注大大增加。电动车制造公司特斯拉必须迅速提高产量，并应对传统汽车公司推出新电动车型带来的威胁。马斯克希望将旗下两家公司合并：特斯拉和安装屋顶太阳能电池板的SolarCity。两者都是烧钱的企业。马斯克已在美国商业史上占据一席之地，但究竟是警世反例还是鼓舞人心的榜样，答案即将揭晓。

在南非长大的马斯克孩童时会幻想打造各种复杂的计算机系统，并沉湎其中。他旗下的业务可图示为四部分（见图表）。最大一部分是已公开上市的特斯拉。SpaceX为政府及商业客户发射火箭，由私人投资者注资。SolarCity也是上市公司，但目前经营困难，所以特斯拉正欲将其并购，以进行内部纾困。最后还有马斯克的个人资产负债表，其中资产充裕（他在这些公司的股份市值高达130亿美元），但他手头并没有多少现金。

440亿美元的商业帝国旗下业务及经营状况，

以及马斯克的个人资产负债表

马斯克的企业帝国总销售额约为80亿美元，2016年估计将继续烧掉23亿美元。该企业帝国现今的结构是无意中形成的，既包含上市公司也有私人企业，因为在所谓独角兽（即像优步这类依赖私人投资者的科技公司）热潮出现前特斯拉和SolarCity就已公开上市。马斯克企业帝国还体现着亚洲及意大利商业集团的影子，倾向于汇聚资源和人力：比如说，SolarCity使用的是特斯拉生产的电池，SpaceX则向SolarCity提供贷款。马斯克是这三家公司的董事长，三者的董事成员也有所重叠。SolarCity由马斯克的表兄弟管理。大型资产管理公司富达国际（Fidelity）在三家公司均持有大量股份。

马斯克梦想移民火星，并打造超级回路列车，用运输舱在35分钟内把人们从洛杉矶运送到旧金山。但其财务目标跟那些卖地毯或口香糖的商界大亨们却并无二致：募集现金、获取高估值、保持控制权。

首先，看看马斯克是怎样融资的。马斯克已从投资者、员工及甚至特斯拉的竞争对手（丰田和戴姆勒曾一度拥有该公司的股份）那里募集到惊人的60亿美元股本。马斯克商业帝国同时通过向投资者发行债券及银行贷款获取了60亿美元资金。但让它与众不同的是从非常规来源挤得的70亿美元现金及收入。这包括了购车客户预付的定金、资产担保证券及通过特殊用途融资工具无需马斯克公司担保的抵押资产融资、碳排放配额、政府贷款、租赁公司在特斯拉保证回购汽车的前提下达成的购车协议（马斯克的公司并不认同我们对其非常规资金来源的统计总额）。

独在太空为异客

第二个目标——高估值，这对鼓舞信心及募集资金都至关重要。业务本身是不稳定的，今年四月，40万人预订了特斯拉售价3.5万美元的新车Model-3，令人惊喜。而在九月，SpaceX的一枚火箭爆炸。所以，关键在于把控人们对长远未来的认知，这样才能影响银行和投资者的财务预测。马斯克正是这方面的高手。他发表貌似可信的“总体规划”，又不断变换目标来锚定期望。比如，在五月份，他表示特斯拉将在2018年前做到年产50万台汽车，而原本的计划是在2020年达到这一目标。而公司今年的产量仅为8.5万台左右。

结果是惊人的：投行分析师一般预测特斯拉到2020年时，营收将从目前的70亿美元跃升至300亿美元，追随史上三大成功企业（谷歌、苹果、亚马逊）的轨迹，重现它们在2005年前后的巅峰。这些累积销售额中只有约五分之一来自现有客户订单，但尽管存在业务波动，这些中期银行预测（马斯克商业帝国在一定程度上依赖其支撑）却仍保持稳定。持怀疑态度的投资者纷纷看空SolarCity和特斯拉，但在硅谷和华尔街，马斯克商业的帝国支持者甚众。

最后一个目标——控制权，对马斯克而言是关键所在。他曾参与创立互联网支付公司PayPal，却在2000年被赶出管理层。他目前持有SpaceX约50%的股份，但他在特斯拉和SolarCity的持股已接近无法确保控制权的临界水平，分别为23%和22%。

要一切顺利，这些公司必须达成目标。SpaceX有现金收入且订单强劲，但必须走出九月份火箭爆炸的阴影。SolarCity需要降低成本。特斯拉则必须提高Model X和Model 3两款车型的产量，与通用汽车、戴勒姆和奥迪等厂商推出的竞品电动汽车一较高下。

马斯克的这些公司若在竞争中落后，就很可能会出现资金紧缩的情况。这些公司坚称将不再大笔烧钱，但从2016年下半年到2018年底，它们轻易便可消耗掉45亿美元。它们还要为20亿美元的到期债务做再融资。为此，马斯克的公司已从银行取得50亿美元的现金及流动性额度。马斯克本人的财务也一派捉襟见肘之状。他在2002年把自己在paypal的股份卖给eBay，所获的1.8亿美元现金目前已花掉大部分。他个人通过抵押在特斯拉的股份已借款4.9亿美元，这些借款大部分来自特斯拉的承销商摩根士丹利。特斯拉的股价要跌去一半以上，借款才会违约。

假如资金短缺，融资、提高估值及保持控制权这三大目标将出现冲突。拟议的SolarCity并购案突显了这一点：通过让特斯拉收购经营困难的SolarCity，马斯克可以为后者续命并保住控制权。但特斯拉将受姊妹公司的债务和亏损拖累而估值受损。但他已表态说，两家公司的独立股东必须批准这一交易。

同样地，如果特斯拉想通过大量股权融资来缓解财务压力，马斯克的股份可能下降至低于20%，这将威胁到他的控制权。他可以像Facebook那样发行无投票权股份，或启动特斯拉公司章程中的“毒丸计划”条款。但那可能影响到集团的估值。他还可以把特斯拉卖给一家汽车或科技公司（2013年时谷歌差点成为其买家），或者狠下心来把SpaceX卖给防务公司。但这些公司高昂的估值意味着，即便是像通用汽车或军火集团洛克希德马丁这样的巨头也不容易吞下。

鉴于这一切，马斯克很可能将在未来几周采取人们更熟悉的方法：短期内压缩成本，构想新产品，并宣扬其公司如何运用精益制造技术为行业带来彻底变革。但市场的期望已高至天际，他不见得还能进一步激发出多少热情。马斯克最非凡的创造也许不是汽车或航天器，而是财务结构只有在高风险公司完美实施宏伟计划时才能运作的这么一个商业帝国。马斯克就像是正在环绕地球飞行的宇航员，回归着陆却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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