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生而知之？（写作班五六月开课）

王路在隐身 · 公众号 · · 2024-04-21 20:45

正文

昨天的文章提到生而知之，这里再聊几句。

生而知之当然不是说生下来就会解方程，就会讲某种语言，那是不可能的。有这样的传说，也是骗人的把戏。不过，人的认知能力确实有天生的差别。有的小孩，在不像能够认那么多字的时候，就认识很多字；不像该对微积分感兴趣的年纪，比如小学二年级，就忍不住老翻微积分课本——虽然看不懂，也能看上大半天，还觉得很有意思。在我看来，这就是生而知之。

说这么泛没用。“认知能力”分很多方面，我觉得世界上恐怕有相当多的人（至少不算太少），在某个狭窄的领域生而知之。但可惜他未必知道，他的家长也未必知道，乃至等到他成年、终其一生也未必知道。这恐怕是常态。对美术生而知之的人不一定对体育生而知之，对语言生而知之的人不一定对数学生而知之，对代数生而知之的人不一定对几何生而知之。我在乡下有个表哥，从来没学过画画，拿起钢笔画人，画得很像——当然比起美术生来说不行，但他不是美术生，也没有接受任何美术教育的机会，不到20岁就打工，现在已经打了几十年。他如果小时候有机会学画画，也许能画得像模像样，但他没有机会。

还知道一个乡下人，特别会说顺口溜，他的顺口溜完全是现编，不带打草稿的，但就是句句押韵。——这个难度相当大。他如果生在古代，可能有写诗的天赋。现实是，他连小学都没上完，当了几十年厨师。我对他印象最深的一点，是他把“屡教不改”说成“驴叫不改”，解释成“倔得像头驴，一说他就叫唤”。

一个人生而知之的地方，就是他的天赋。我对天赋是这么理解的：天赋最主要的，可能还不在于学得快、一学就会，而在于你能自发地找到最合适的路，并且在不同的阶段自发地搞清楚现阶段该怎么学。不同阶段的方法是不一样的，在一个阶段学得快不见得在全阶段学得快，在一个时期不走弯路不见得全程不走弯路。方向感和嗅觉，就主要属于生而知之的层面。鸽子不是生下来就会飞，但它确实比麻雀方向感强；鸽子虽然没有老鹰快，但有目标的长途飞行，鸽子可能比老鹰更适合。

打比方说，从驻马店到北京，大家都开车，都没有导航，也没有地图，有天赋不见得是你这辆车跑得快性能好（当然这也是天赋很重要的一方面），可能更在于你能自发找到最近、最平坦、堵车最少的路。

我在阿毗达磨方面是有天赋的。不过，我在32岁以前，完全没发现自己这方面的天赋。经常有人问我，你为什么学习阿毗达磨？你建不建议别人学习阿毗达磨？我一般只回答第二个问题：不太建议，因为阿毗达磨对大多数人可能不太适合，学了也没什么用，不能让你涨工资。第一个问题我一般不回答，虽然我很清楚答案，而且越来越清楚：我有阿毗达磨方面的天赋，我做不到辜负自己的天赋。我见过太多人辜负自己的天赋，甚至活了一辈子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天赋在哪儿。既然我知道了，再辜负它是不可能的。只是如实回答会显得不谦逊，一般也就避而不答了。

我见过很有学习阿毗达磨天赋的人。许国明是，范昌鑫也是。许国明我老早就发现了，前年建“尊重毗昙”群两个月时，他回答出了五顺上分结缘缘识随眠随增的问题，我大吃一惊。最近我整理《俱舍九题：高阶阿毗达磨》的书稿，范昌鑫和我讨论几次，我发现他也进步得厉害。在我看来，他们对阿毗达磨算是生而知之；我自己大概次一等，敏以求之吧。

有个朋友，就不说名字了，比我年长十岁，去年开始学习阿毗达磨。她是气象学（或者叫大气科学？）博士，在某些方面相当聪明，但阿毗达磨方面不行。典型地体现在自以为是、眼高手低、不知以为知。刚学习的时候做我出的题目，经常吐槽题目太简单，我气得要命。在我看来题目有相当的难度，关键是她还做不及格。一边不及格，一边说题目太小儿科。我告诉她，你这么不尊重阿毗达磨，是不可能学好的。我出一道题发群里，自己可能要花半小时去做，她十分钟就随手写两行扔群里了。我去年就告诫她，一定要先把600颂背下来，她背了一星期，背完《分别界品》就放弃了，说太累了，没做题和讨论有意思。

实际上，这是缺乏天赋的表现。别人已经指给你正确的路了，你还是不走，就是要往别的路上拐，好高骛远。她在群里掺乎经常暴露出基本功上的大缺陷，甚至别人屡次指出来答案，她都视而不见。

我教写作，在写作班里也发现过不少这样的学生：你告诉他应该怎样、不该怎样，现阶段怎样训练才是最适合他的，他就是不那样做。最怕的是，明明自己写得很烂，你告诉他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他不服气，觉得自己写得好极了。不过也有学员，非常容易接受老师的建议。我希望学员写完一篇文章，自己先修改两三遍，有人能修改六七遍。说实话，这样的学员，只要持续写下去，写不好是没天理的。

不说了，五六月写作班现在可以报名，简介和报名方式先看之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