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hackernoon.com
作者:R. David Dixon Jr.
编译:张易
【新智元导读】几百年间,人类和工具(包括机器、AI)的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这甚至折射在了人类的时间观上。人类从作为自己时间的完全的主人,到和工具一起共同遵照新主人——时间进度表的吩咐,再到在工业系统中彻底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我们应如何面对这场宿命般的变革?
我们把时间当成理所当然的东西。不,我不是要跟你说“活在当下“(虽然你确实该这么做)。如果你正戴着手表,看看它吧。它有秒针吗?为什么?是为了让你闯进奥运百米决赛后计时用吗?有分针吗?这个几乎肯定有。时间,对人类来说其实是个很新的发明。这不是个技术问题。古人解决起紧迫的问题一点儿都不傻。中国人和维京人1000多年前就发明了精确的指南针。古罗马的混凝土技术比我们现在还要厉害。中国人早在公元132 年就研制了精准的地动仪,能侦测到远方的地震。实际上,公元725年第一台精确的机械钟表就诞生了,不过接下来的1000年都没流行起来。这是为什么?
我们觉得,时间嘛,秒针走60下是1分钟,分针走60下是1小时,时针走24下是1天。虽然发明精确时钟的技术早就成熟了,可大家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不用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大家就开始觉得表是必需品了呢?著名的历史学家E.P.Thompson——其开创性著作《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改变了社会历史学领域——对我们的时间观如何随着工作方式的改变而变化进行了探索。满大街都是的钟表似乎没什么好聊的,但我们绝不只是聊钟表。对于自动化及其取代人类劳动力的话题已经说得够多了。最近这个话题到达了一个新的层面——无人驾驶出现了。特朗普获选主要靠的就是劳苦大众和无业者,他们中有不少人都直接或间接地被机器人把饭碗抢走了。
我们的职业在整个驱动经济、供给需求、满足愿望的巨大体系中扮演了组件、齿轮和工具的角色,我们对于时间的概念与此密不可分。工业革命后,长久以来我们把工作和职业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看不到其中蕴含的危机。简单来说,过去的几百年在人类的劳动力史上其实是反常的。现在,我们不得不探索过去、现在和未来从人类到机器的工作转移,看看它如何影响了我们的时间观。同时,让我们一窥未来的景象。
Thompson 描述了工业革命前的世界,那时劳动主要在他所谓的“任务导向“的时间下进行。任务导向的时间,意味着时间是透过个体参与的任务的自然工作节奏的“滤镜”表现出来的。羊得放,牛得挤奶,鞋子得做,热煤球也得有人管,等等等等。他认为那时工作和生活之间没什么显著的界限。想想吧,现在大家都在找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或者努力不让工作侵占我们的个人生活。Thompson把那时的社会和工作描述为“工作时长由任务决定,劳动和“渡过这一天的时光”之间没有明显的冲突感。他还指出,对那些时时要看着表来决定劳动时长的人(那不就是我们嘛)来说,这种态度对以前的人来说似乎是一种精力上的浪费。这在我们现在的西方世界是不可想象的,我们是怎么从那会儿变成现在这样儿了呢?
我不打算美化中世纪的农民生活。不过我发现写到这里,难免不带点儿对逝去的旧时光的感伤。现实是,我们对待时间的方式和以前不同了,已经随着工业化的进程发生了改变。换句话说,前工业化时代的“任务导向”的时间里,大多数农民和手工业者,对时间有自主权。他们要对完成整个项目负责,比如做鞋、养羊或者从头造一辆马车。他们拥有完成项目的技能和工具,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安排每天的工作。鞋匠今天做不做鞋,完全可以自己说了算。他可以尽可能地做更多的鞋,也可以什么都不干,这主要是看他对货品、钱或者是鞋的需要或渴望程度。这种直接的自主权来源于鞋匠拥有做一双完整的鞋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也因为他是做鞋工具的主人。举例来说,他可以用刀划开皮子,但如果没有鞋匠,刀自己做不了什么。这一点看上去简单,却和今日的情况有重大区别。这位鞋匠可能并不富有,甚至靠做鞋都不能养活全家,但他在工作时仍然是自己时间的绝对主人。为了更好地理解机器是如何进来搅局的,我们会一直关注这位鞋匠的境况,从前工业时代一直到未来的“后人类”时代。
随着技术机械化的加剧,鞋匠发现他和他工具以及时间的关系都变了。以前工具只是他自己和自己专业技能的静态延伸,现在开始工具在管它要时间了。比如说,鞋匠现在要使用自动皮革切割机,他可以简单地把一块皮子放进去,然后等一段时间,接着就取出切割好的皮革。之前干这个活儿鞋匠要花30分钟,现在机器30秒就搞定了。那把旧刀不会逼他等,可自动切割机会。鞋匠无疑会认为这种对工作时间掌控权的让步给他带来了宝贵的时间回报。他现在可以更快地完成整个项目,而且在很大程度上仍然保留着对整个工作流程的直接掌控。
前哈佛商业史教授 Alfred Chandler,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提供了一些有价值的洞察,并在此过程中获得了普利策奖。Chandler描述了工业革命带来的新工具和机器是如何在更大范围内使生产和分工成为可能的。我们的鞋匠曾经是整个制鞋流程的主人,现在机器干得太多太快,鞋匠自己已经不能有效地使用它们了。一台机器一分钟可以割500块皮子,鞋匠一小时只能割3块。为了适应这种变化,制鞋流程开始被分割并专业化了。鞋匠的完整工作,因为制造和运输技术的发展,已经被分割成为许多机器、许多工人在不同的车间来进行的工作。专业化需要合作,这对我们这位鞋匠的时间——他现在已经搬进了城市,并在某一家工厂里开始上班乐——有剧烈影响。
在这一阶段,人类和机器协同工作,因为工具在专业化、大规模生产流程中被广泛使用。机器也好,人也好,现在都不拥有对时间的直接控制权了,而是必须服从于合作的需要。制鞋掌的,切割皮子的,缝纫的,设计的,组装的,以前鞋匠一个人干的活儿,现在分给了很多人。然而新的系统能够极大地提高稳定性和产量。对于协作来说,流程的每一环节必须精准计时,以配合其他环节。鞋掌要准时出货,皮面才能准时缝制,等等等等。如果自动切割机只是对鞋匠的工作时间提出了小小的限制,现在的进度表对他的限制就严格多了。所以,如Thompson 所说,钟表长出了分针,又长出了秒针,越做越精密小巧,戴在每个雇员的手腕上。人类和机器劳工现在同样听从他们新主人——时间进度表——的吩咐。
在我们这个时代,时间带来的焦虑和压力司空见惯。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协作的代价,而压力也确实存在。如果任何工具,包括人或者机器,没能按照进度表产出,整个流程就会垮掉,这个工具就需要修理或者被换掉。在这一点上,人和工具没什么差别。换句话说,对于大规模生产和分配流程来说,人类现在就是半自动化的工具。对于项目中的工具来说,时间现在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因为不能保证时间点的人或者机器就会被那些能保证的取而代之。于是,人类的工作从任务导向转为了进度化社会导向。
我们大多数人的工作目前都处于这一阶段。在要求多个其他环节配合、远超个体劳动范畴的工作流程中,几乎每个人都作为一个工具在运转。我之所以说一个工具,是因为工具执行任务,而非项目。如果一个机器人打扮成鞋匠的模样,坐进小作坊开始像鞋匠以前一样做鞋,它就不是制鞋流程中的工具,而是整个的制鞋流程本身了。人类现在扮演着工具的角色,在时间进度表下,和机器一起,执行着大得多的项目或任务。我不是说进度表不好。协作能造就奇迹。然而,我们也应该理解这一包含了生产、分配和消费的复杂协作系统是如何深刻影响我们和时间的关系的,以及其对未来的影响。
对于还保有工作的劳苦大众来说,没什么能保证目前的状况能稳定维持下去。我们人类之所以在工作流程中还有一席之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无论对于什么任务来说,我们还都是最便宜的选项。便宜是因为相应的技术现在还太昂贵了,或者还没诞生;便宜还因为工资总是可以降得更低。然而随着技术的进步,人类总会变得比机器效率更低,而且更贵。不仅对底层劳动者如此,对经理们也一样。
随着机器工具自动化程度越来越高,人类劳动力变得很容易取代,而作为工具的经理人的地位得到了加强,因为他们像所有其他人类工具一样易于更换。管理,西方世界最广泛的职业之一,正通过两个单独但同时进行的进程逐渐变得无关紧要。第一个进程由工作场所中需要管理的人员正在减少这一现象间接引发。另一个进程则通过越来越强大和有效的算法或技术经理直接发生。想想优步吧。与我们不同,机器总是可以被描述为“愿意”来做他们被要求做的事情,尽管历史上并非如此。代码中可能有一个错误,但只要可以,它们将始终按照要求执行。这与今天的大多数管理培训截然不同,这可能在很大程度上被描述为“如何处理您的工作流程中仍然需要的人类工具的不服从、技能不足和缺少工作动力的问题”
然而,许多机器工具对人类工具的早期替代,很大程度上还不是替代,而是更多地向服务导向型工作的转变。美国的服务岗位占了全国总体职位的78%,且仍在快速增长,与此同时,生产环节的工作却完全没有增长。我们还没有被完全踢出工厂(除了在某些地区,比如一些老工业区),但已经被机器从生产线上赶下来,现在只能去做一些它们还干得不太好的工作。这种情况也不会持续太久。现在创造有效的服务提供型技术还有困难,不过这也是暂时的,机器终究能够提供这些服务。想想客户服务呼叫中心的例子。语音识别机器人已经开始能够回答你在对话中提出的问题
随着 AI 和机器学习的发展,特别是自然语言理解能力的发展,人类将会在逐渐增加的工业系统中完成其最后的使命。例如,美国卡车运输行业有800 万人就业。优步最近收购的 Otto,已经开始路测其无人驾驶卡车了。特斯拉已经宣布了进军无人驾驶半挂卡车业务的计划。Peloton科技开发了货运软件,可以让高速公路上跑着的卡车“互联起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燃料。几乎所有人都说,无人驾驶卡车投入使用预计将比一般车辆快得多,这些车辆本身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时间也不长。
不久的将来,我们的鞋匠大约在五十年前失去了工厂里的工作,但幸运的是,他在一家购物中心的Foot Keeper 鞋类专卖店卖鞋。因为工作出色,他被提升为主管,最终晋升为店长。然而,FootKeeper 正在淘汰商店模式。买家可以在线浏览款式,并选择他的最爱。然后,买家就可以把手机扔在一边,3D扫描自己的脚,直接把3D 图像发送到配有3D 打印机的Foot Keeper工厂,该打印机根据购物者独一无二的脚型在不到一分钟内打印出鞋子。然后有一台机器来包装鞋子,并将其装载在等待的亚马逊无人机上,当天下午送到买家门口(这种情形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遥远,可以看一下Carbon3D。唉,我们的鞋匠已经完全融不进这个系统了。他可能要转到其他行业去,因为有些行业完全自动化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有多长呢?
没有理由相信人类劳动力能以某种方式胜出,因为机器劳动力更加高效和便宜。推动更新换代的不是机器,而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公司所有者的决定。有点儿像科幻,一个巨大的主机将所有一段一段的任务进程纳入到自身之下。想想3D 打印机,即使在目前的襁褓期,它们也展示出了出众的整合制造流程的能力,而这一制造流程以前是分布在无数的工厂之间的。这种元系统不再是相互依赖的任务的生态系统,而是表现为一个独立的工作机器。在这个终极的、人类无法参与的解决方案中,生产和分配的过程再次被一个机器进程所容纳,就好像最早的那位鞋匠,但产量何止数百万倍。
只有几百年的时间,我们完成了一个循环。最初,鞋匠是制鞋过程的主人,为自己和邻居做鞋子,并自己安排时间。然后机器让技艺不那么纯熟但准时的工厂工人使用机器为大众做鞋子。最终,这些机器变得如此厉害,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自己去做鞋子了,只需要少数技术人员来解决偶尔出现的问题,或者以防机器需要重新编码才能学习新东西的情况。即使这些技术职位也是暂时的。行业已经充斥着自动化的维修系统和机器。2016年5 月的Wired Magazine 的封面甚至宣布了编程的终结,因为机器已经能够使用更复杂的AI 进行编程和重编了。所以我们所有的人,工厂工人,设计师,技术人员,服务提供者和管理者都可以把我们自己当成是这几百年的时间里更宏大的工作过程中的必要工具。这个过程的高潮可能超出了我们许多人的生命周期。眼下,我们大多数人可能会觉得在一开始增加然后又减少的服务类工作中,生活得还不错。随着更好、更便宜、更可靠的工具的兴起,全球的工作流程最多只能雇用这么多人,而且有充分的理由来减少对人的需求。
这可能有些悲观,甚至是宿命论。我不这么认为。这不是一个世界末日的故事,因为与大部分最好的科幻小说不同,我相信人类的创造力、智慧和基本的生存本能会创造性地适应新的情况。当我们来应对新的挑战并制定新的解决方案时,确实会有变化和痛苦。在变化非常快的情况下,痛苦会特别严重,我们甚至可能无暇准备,但变化也会带来机会。记得手表和分针的压力吗?记得时间表的主人吗?我们花了这么多时间通过职业和工作寻找和评估我们生活的意义。被踢出工厂可能要求我们重新去评估“有意义的生活”意味着什么。我们可能需要在时间面前稍微放松一点,让工作和生活分裂得少一点,少一点对于自我的偏执。简单地说,我们需要做些事情,给我们带来意义和目的。我们需要找到新的创意方式,从混乱中创建秩序,呵护我们的家庭,服务他人。现在已经可以开始着手探索了,去探索未来,并在立法和社会层面早做准备,帮助那些最早被行业自动化压制的不幸者。也许你可以从给卡车司机一个拥抱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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