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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鱼联文】加布里埃·香奈儿说过，“每个女人包里都应该有一支口红”

书海鱼人 · 公众号 · · 2020-10-25 15:05

正文

书鱼联文

第31场

打工人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本篇组别： A五湖鱼

（S四海鲸、A五湖鱼、B桃花鱼、C溪流水）

盲选组

（指在主题公布前就报名参加本场联文，并接受他人指定限定词的文章作者）

书鱼联文第31场-A01【公共组】

世界正中

by 温野

限定词：作家

“约定的日子终于到了。她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包，包里装了她需要的一切，但在锁门之后她还是站定了没有走。要不要装一支口红呢，她想。她记得香奈儿还是加布里埃曾经说过，每个女人包里都应该有一支口红。”

光标落在句点后，以比秒速略快的节奏闪烁。她很早便注意到小竖线闪几下就会停住，但具体是多少下，她从来没数清楚过。符合逻辑的想法是要凑个整数，但她固执地相信正确答案不是二十七就是二十九。

她敲下回车键，隔着书本的堆垛招呼她的编辑。

“给你看个好东东。”她说。

编辑没有动。

“大人，稿子发你邮箱了。”她又说。

十秒后对方起身跨过两张桌子的距离来到她跟前，说，“你遛我呢？”

她嘿嘿一笑，拉着他衬衫的袖口强迫他看向屏幕。

“多次测量求平均值。”她煞有介事地挪动光标，认真道，“快快，看着点。”

后者被拽着不好发作，只得俯下身来。

那光标再次停下后，她问，“你数清楚没？”

对方反问，“加布里埃不就是香奈儿？”

她晴天霹雳般一愣，树懒似的拖着长音慢动作转身，旁边看不下去，劈手夺过键盘。首当其冲搜索的却不是加布里埃·香奈儿。半分钟后，她看着曾经的老同学兼学委如图所示找到开始设置控制面板键盘光标闪烁频率，然后把小竖线的具体参数读给她听。

她抱头哀嚎。

“你敢再不浪漫一点么！”

后者不予置评，指着她文档上可怜巴巴的两行半说，“再拖延就写不完了。”

她崩溃捂脸。

“我写不出来。”她把藏在自己掌心里嘟囔，“我真的不会写少妇离婚，而且家庭主妇靠一支口红转型职场达人再被总裁前夫倒追的文案早大清那会儿就不时兴了……到底是谁接的这破推广，能不能拜托他醒了再来上班？”

她断断续续哼唧了一会儿不见后者搭茬，抬起头发现人果不其然已经回到了工位。

聊天软件弹出小窗口，催命官只发来三个字：半小时

她对着电脑龇牙，对面又彷如有知一般接着写：工作是我接洽的，虽然不是香奈儿，但至少对得起钱包。

于是她没了龇牙的底气，幽怨又窝火地抠了几下按键，最终发出去一个“好”。

他们的小作坊是什么情况，兼职财务的她最知道。

辞职之前她很难理解“入不敷出”这四个字代表的行业艰辛。那会儿她在咨询公司做过两个大集团的战投，自以为对文化市场了如指掌，又碰上客户拐了十八个弯的关系向她招手，便脑子一热上了贼船。不仅自己抛头颅洒热血，还靠着鬼知道哪来的狗屎运忽悠了大学开始就一直交好的人类瑰宝。瑰宝在校期间品学兼优，毕业工作特别体面，业余兼职写网文，算不上顶尖大神，但报上名号也有不少人知道。一个紧跟市场把握动向的半业内人士，一个自带流量才情卓绝的高人气作家，再加上从文娱巨头跳来的各路神仙，七拼八凑集齐一手中上好牌，按理说只要不特别倒霉，怎么也应该搞出来点什么的。

但问题就是他们特别倒霉。且不说小作坊成立不久就赶上一波又一波不可言明的冲击，年初那场比魔幻更魔幻的全球瘟疫几乎直接碾死了他们。形势艰难劝退了几个骨干，工资吃紧又逼走了其余好手，渐渐开始有上顿没下顿之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尖上的爱与理想化作一口口的饥不择食。那时候她经常饿到暴躁，有一次竟然嘲讽好友每周五天的自带醋溜白菜，说早知如此还不如跳槽回去，接着过原来没有梦想却能吃胖的日子。

好像就是那次之后，他们突然开始收到剧本和小说创作业务之外的商业文案工作，也就是俗称的写软文。正是靠着这个，小作坊才勉强活过了前半年。

“她记得加布里埃·香奈儿曾经说过，每个女人包里都应该有一支口红。”

“于是她掏出钥匙打开门，再次踏入物是人非的伤心之地，从梳妆台上拿起平时混在众多昂贵化妆品之中最不显眼却最为珍惜的那一支哑光玛丽红。这支唇膏虽然不贵重，却是她多年前用自己的第一笔工资买的，如今带走它并不算是侵吞前夫的财产。”

“她耐心晕染开稳重的色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褪去温室花朵的柔弱无助，眼中多了征战职场的凌厉干练。”

她闭着眼睛敲完最后半句，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然后破罐破摔地发给了催稿的。

撑过前半年，工作室撞了大运，摸到个超级项目。所有人手都扑在上头，没日没夜地写作修改，再写再修，指望金主爸爸看到打样稿后能顺利地签下合同。眼看着回复期限逼近，她几乎每隔半分钟就刷新一次邮箱，做好万全准备随时等候传唤。

对话框又冷不丁弹出来，横在她和她的理想之间。

好好写，这个案子真的给钱

她盯着末尾的字翻了个白眼。

钱钱钱。

吃不上饭的时候她的确不能挑剔，但是现在她希望至少要有一点爱。

我要改剧本了，她回复。

她一想到手上正在修改的情节就心情大好，哼着最近常听的歌，十指像钢琴家那样将键盘击打出错落的节奏。故事线要怎么修呢，人物还应该说点什么呢，她爱他么，他不爱她么，他们最后成功了么。这些东西都活在她脑子里，无比虚幻又无比真实，把他们从虚空召唤到现实，是世间最好最幸福的事情。

跳槽回去什么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聒噪的小窗闪了灭灭了闪，大概三次或者五次之后，本人站在了她的桌前。

而她正哼到那句“让金光闪闪的自由映在你眼眸”。

“我觉得不能突出‘多年前’，”他指着自己手机上的小字说，“毕竟这个产品的保质期只有三年，而设定上他们是——”

“啊无所谓啦，这玩意儿哪有人会看嘛。现在什么都没有剧本重要，爸爸签下来了肯定会压交期的。”她打断他，一边回忆着那首歌的具体旋律一边斟酌主人公该不该在天桥上再次见面。

编辑沉默，但没有走开。

她笑着驱赶他，然后听见他说，“那个项目没下来。

她回过头，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于是后者又说了一遍。

“相比之下，口红文案的预付款已经到账了。所以，”他看着她，却没有看她眼中的错愕惊诧，水光闪闪。“好好写。再给你半个小时。”

言简意赅，结果导向，仿佛他们仍然在咨询公司里共事那样。

对方走后她又花了几秒回过神，并在开始打字之前执着地唱出那首歌的下一段，但在唱完之前点开了对方的修改意见。

活在昼夜的夹缝

你就是我

春天的梦

夏天的风

世界（）

完

★★★★★

评阅语

A，一篇致郁文，情感表达非常真挚，读来压抑无比。“数光标闪烁次数”的小情节是故事中最好的地方，把主角的抗拒心理体现得淋漓尽致。

本期主题介绍：

【书鱼联文】第三十一场：打工人

【书鱼联文】加布里埃·香奈儿说过，“每个女人包里都应该有一支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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