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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江:火烧弹涂|新刊预览+创作谈

当代  · 公众号  · 文学  · 2024-09-26 08:30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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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李师江又一部充满悬疑色彩的小说,海滨迷案,人性幽微,充满古意的沿海风物和现代感极强的人物关系糅合在一起,呈现特色鲜明的审美质感。

荒凉的岛上总会发生点什么

——中篇小说《火烧弹涂》创作谈

文|李师江

这部小说写作时间已久,开笔竟是2015年秋天,头顶上有阅兵仪式的飞机掠过,想象千里之外的海岛上发生些什么。一晃,将近一个时代已经过去,要写创作谈,不知从何谈起。
说说岛屿。我去过一些岛屿,特别是看见无人岛,我总觉得它是隐喻,总是想象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特别后来看到被人抛弃的无人岛,房屋被绿植覆盖,阴森恐怖,我总觉得居住过的人,总有一天会阴差阳错地回来的。总之,岛屿激发了我写作的一个欲望。
回溯从2010年回乡的这些年,我目睹了闽东人在上海的钢贸风潮中的起落。随着房产业的蓬勃兴起,钢材贸易也被炒作起来。一个农民穿着拖鞋到上海,凭着一张福建身份证就可以贷款几百至上千万,在钢贸市场里随波逐流,随着开着宝马衣锦还乡。它太像个梦境了。我身边的同学和亲戚,包括教师、公务员辞职加入这场狂欢。明眼人能看出,这是一场泡沫,只是不知道多米诺骨牌在什么时候倒下。大概2013年的时候,泡沫破裂,大多数人被打回原形,负债累累。由此发生了各种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人间闹剧,跳楼、坐牢、逃亡,命运在经济洪流中如碎片狂舞。这是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耳闻目睹,不能不成为素材。

最孤寂的岛屿和最繁华的都市经济浪潮,让最不可能发生关系的两个地方在小说中被命运连接起来,这是创作中的一个兴奋点。
目睹了诸多的世间浮华,倒觉得人生起高楼塌高楼,再是平常不过,不值得大书特书与唏嘘。你坐在时代的过山车里,还惊诧大呼小叫么!于是,最抚人心的,是你能记住的年少时一点欢喜,经年之后,你还能回味,那是我们所能剩下的人间至纯。于是,从惊涛骇浪中,我们回到题目:火烧弹涂。
火烧弹涂鱼是海边乡村的美味之一。把弹涂鱼用铁丝串起,燃起稻草烧烤,泛起油脂,直至表面烤焦,香味四溢,可以当零食,也可以将烤焦的鱼再放进锅里油焖,也是一道名菜。小时候我偶然吃过,但后来听乡亲们说得更多,可以说是一道乡愁。这道菜现在不太常见。前几年我在一个乡村里看见农民在火烧弹涂鱼,说是为儿子的订婚喜宴准备的菜肴。我站在边上看了一个下午,觉得美好极了。我耿耿于怀,把这道菜在小说里安排上。当这篇情节上惊心动魄的犯罪悬疑小说,我决定以此为题目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事实:我心已老!

2024/9/18

微信专稿

李师江小说《火烧弹涂》发表于《当代》2024年5期


李师江,1970年代生人,籍贯福建宁德,1997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为职业作家、编剧。著有长篇小说《逍遥游》《中文系》《黄金海岸》《丝路古船》,小说集《爷爷的鬼把戏》《六个凶手》等。
火烧弹涂

文|李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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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国际市场钢材价格断崖式下跌,上海钢材贸易的危机全面爆发。银行断贷,导致钢贸公司纷纷倒闭、破产,原来一掷千金的钢贸老板,一夜之间成为“负翁”。这次钢贸危机,影响最大的是福建海西市,因为有百分之七十的钢贸人来自海西,人称“海西帮”。海西的银行借贷和民间借贷,在海啸中崩塌。
据统计,自2011年起,钢贸行业因债务问题导致的坏账规模近一百亿美元。有超过十人自杀、三百多人入狱、七百多人被通缉。


1

清晨,第一缕阳光掠过屋檐镇瓦兽,投进禅房的时候,李根独自喝了半晌茶了。戒方师父做完功课,进门对坐,道一声“阿弥陀佛”。李根要将一泡已经软趴趴的茶叶倒掉,师父道:“就喝残茶吧!”李根摇头道:“茶香没了,已经不是茶了。”毅然倒掉,换了一泡白毫银针。开水冲下,叶芽儿展开,譬如刚刚抽芽成长,恣意舒展,茶色蔓延。李根道:“吃饭可以将就,喝茶将就不得。”
茶室质朴,茶桌是旧门板,座椅是木墩,浑然天成。这一泡茶喝完,算是做足了告别仪式,李根便起身告辞。师父身后的一幅字,写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笔墨还新。
“这幅字禅意十足,不晓得是何意味?”李根问道。
“这是三省居士在地藏王菩萨生日那天送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乃是地藏王菩萨发下的宏愿。”
李根听罢,愣了片刻,毅然出门。
和师父的缘分也就是两年前。那时候,李根还是号称身家上亿的钢贸老板。当时回乡,朋友多,饭局安排不过来,连轴几天喝酒,醉生梦死的日子齁劲儿实在太大了。大醉三天后,朋友安排去他海钓,临了到海边虎屿寺喝茶。那是李根第一次与戒方师父相见。李根瞅见寺中寂寥,海风做伴,香客无几,他从繁华的上海滩回来,不免感叹:“你这寺里太安静了,没什么香火呀。”戒方师父微微一笑,道:“孤岛寺庙,历经损毁,现在已经不错了。”李根算是有点慧根,似乎有所顿悟。喝茶时,他看到观音殿破败,屋角瓦片已经塌了,风透雨淋,观音脸一半白一半黑,他当即捐了十二万重建。如今他想,如果当时没有捐,现在一毛钱也捐不出来了。那时候钱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数字,现在钱变成了砸向他脑袋的重锤。捐献时他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善念上头。后面看到观音殿落成后,心中突然一阵释然,才警觉,原来心里是压着一块石头的。
到达单石碑大桥的时候,阳光正从下游投来,洒下万点金光。李根的眼睛被晃得有点晕。桥栏底部,还有点剩下的蜡烛油,以及香头。桥下水位不高,但不见底。李根心中有所念,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响了两声之后,对方果断挂了。李根颓气上涌,再无别念,把手机往桥底下一扔,一步就跨上桥栏。跟世界上著名的自杀圣地相比,这里是排不上号的,水大的时候,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死。但小城市,山不高,水不深,就这条件了。他闭上眼睛,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从另一座高楼坠落,与自己形成对称。

“大哥,帮帮我!”他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苏巧芳的声音,不容拒绝。倒不是这声音有多么威严,而是弥漫着生活气息,就好像邻居妹妹的叫唤。
上桥的时候,苏巧芳的电动三轮车熄火了。车子停滞片刻后开始后退,她凭借多年的经验,迅速跳下双脚着地,撑住车身。显然为时已晚,人与车的较量中处于下风。李根第一眼瞅见的,是她不堪重负的样子。李根把脚从桥栏收了回来,从死亡线上收了回来。他在瞬间感觉自己还是有用的,所以不着急死。他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微微一笑,虽然是自我解嘲的笑,但却是一个月来自己唯一的一次笑。
李根检查了三轮车的电路,并无接头松动的状况,推断是马达本身故障。他很遗憾,有一个人这么信任他,他无能为力,或者说,自己在临走前,居然没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如果苏巧芳没有那么主动,也许他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他走他的奈何路,她走她的人生路。人生的奇妙在于,你生活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无端出现的,只要你愿意往前多走一小步,就一定会有后面的故事。
“帮我把车骑上去吧,我实在是没劲儿了。”苏巧芳提出有些过分的要求,接着提醒了一下李根,“我看你也没什么要紧事!”
李根微微苦笑。
单石碑大桥通往一中的这一段路,坡度确实是陡。那是因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设时,考虑到万一附近的金溪水库决堤,需要有个坡度防止洪水进入城区。洪水是防住了,可是给骑行人带来了很大的难度。
苏巧芳的口气,能让人觉得她的话特别在理。李根想想也是,找死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没毛病。就这样,他骑在车上,双脚蹬着,苏巧芳在后面推。两人这么一配合,就没发动机什么事了,载着炊具的车子顺利地通向坡顶。到了坡顶之后,李根叫苏巧芳坐上车,逐渐远离死亡地带。找死虽然不是着急的事,但是李根没想到的是,你找死的勇气并非时时刻刻都有。
幸亏李根这一番帮助,苏巧芳赶上了上学学生来买早餐。一番忙碌之后,小笼包和烧卖已经卖了过半。李根呆呆看着苏巧芳。每个买早餐的学生和家长,不仅得到了食物,还有一种幸福感。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在贷款、还贷、资金周转与利润之间运转,完全忽略了小日子的温暖与美。而这一切,都在苏巧芳的笑容里重现,并且在自己的内心复苏。
一波买卖的高潮过后,苏巧芳才注意到李根还在,“你也没吃饭吧,尝尝我的小笼包。”李根不置可否,只是傻笑,笑了,就咧开了嘴。苏巧芳注意到他嘴角起泡了,叫道:“你别动!”她用手指从蒸笼里抹了一下蒸汽,涂在李根的嘴角。这是本地的一个偏方,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给自己弄过。在嘴角碰到手指的瞬间,李根没能忍住,一股热流冲向眼眶。
李根嚼着小笼包,是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甚至多年前的滋味都涌上来。苏巧芳很是得意,小笼包是她娘传下来的,味道独特。
“我吃过,我原来指定吃过。”
“我可没在别处摆过摊。”苏巧芳笑道。
“实不相瞒,五年前,我还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吃过你的小笼包不奇怪吧?”
“那不早说,这里的老师要有一个没吃过都难。”
“可是你,我却没有印象。”
“小笼包不会变,人可是会变的,你没听过女大十八变吗!我刚开始辍学到这儿卖包子,那时候才一米五,人都不到八十斤,你瞧我现在这块头!”
再聊下去,才发觉两人还有共同的渊源,都是来自附近岛上的,一个在流水坑,一个在鸡公山岛。
“鸡公山岛上如今没多少人了吧?”李根问道。
“早就没人了。原来还有几个人,后来政府搬迁,准备把岛屿开发成旅游岛,但是也只是说说,开发是遥遥无期的事,现在是个荒岛。”苏巧芳突然想起来,“大哥,以后你别在单石碑大桥那里晃悠,那里有鬼,我一过那里都瘆得慌。”
“我现在怕人,不怕鬼。”李根苦笑道。
“啊?对了,你是干什么的?”
“我以前是个上海老板,现在毛也不是。”
只要你一说是上海老板,本地人大多知道怎么回事了。
“哦,那你在桥上干什么?”苏巧芳警惕起来。
“你说呢?”
“你这有手有脚的,一表人才,该不会想不开吧?”
“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瞧你这话说的,活着有很多好玩的事,我觉得逛街就很好玩。”
“哎,其实,我只是想逃避,逃到无人打扰的地方。”
苏巧芳言谈举止之间,有一种对小日子的热情,好像日子就应该在琐碎的忙碌中度过,不应该花在虚幻的金钱数字上。这一点应该是感染了李根,使得他不愿意再谈一个“死”字。
这时苏巧芳的手机响了,她犹疑了一下,还是接了。
苏巧芳换了另一张笑脸,道:“老浦叔,我正想跟你通话呢,互助会呀,这回你没标中,下个月吧,会标再提高一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吧。最近可能有台风来,渔排上你可得注意。哦,帮工的事,我替你打听,有消息了我马上通知你。”
苏巧芳放下电话,道:“我这也要回去了,不如到我家吃饭吧。”
“那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就懒了,吃几个包子、一碗汤对付对付。最喜欢的就是有人跟我一起吃饭。当然也不是白吃了,得帮我把车蹬回去哟。”
李根倒是愿意。他蹬着三轮,身边坐着苏巧芳,很贴地气,这种感觉让李根觉得是一种新的人生。
“刚才听电话,好像你在做互助会?”李根问道。
“是的,闲着也是闲着,做几场会周转周转。”
“现在这个互助会比较危险,到处都有倒会风潮。”
“那倒是,不过我的还好了……咱们还能聊点愉快的不?”
经过下尾街,有一小贩在卖弹涂鱼。苏巧芳兴奋道:“这是野生的,难得,你小时候该吃过吧?”李根道:“你这一说,我口水莫名渗出来了,哎哟,万般滋味呀。”苏巧芳把一斤多的弹涂鱼拿下,喜滋滋道:“你有口福了,我做的火烧弹涂,滋味没的说。”
苏巧芳住的是老城区的一个平房,有个小前院。苏巧芳道:“你负责烧火,我去里面准备饭菜,这可行?”李根道:“没问题,十几年没烧了,但是活儿忘不了。”
小时候,李根也是捉弹涂鱼的一把好手,一般海边的孩子,都会有这一门绝技。这么美味的玩意儿,在那个少吃少穿的年代,何曾不是大自然的馈赠呢?弹涂鱼不好钓,需要七八年的经验。李根没有这个耐心。他用另外一种办法,用竹筒放在弹涂鱼的洞口边上,弹涂鱼出来玩耍时,把泥巴扔过去,弹涂鱼受到惊吓,会把竹筒误认为洞口,钻进去以后就难以返回了。俗话称,弹涂钻竹筒——有去无回。
火烧弹涂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做得了的,岸边必须有稻田,秋天堆着稻草,弹涂鱼捉上岸,铁丝穿起,烧起稻草炙烤,腥味在烟火中进去,而随着油脂溢出,稻草的香味渗透进鱼肉,作为孩子们的零食,火烧弹涂,吃的是海边的味道、田野的味道,以及童年的味道。由于可口,火烧之后的弹涂鱼,会被再次油焖加工,成为乡村酒席的佳肴。
这次在苏巧芳家,是李根时隔七八年后第一次吃到火烧弹涂,一种别样的味道涌上心头,他好像回到少年时代的世界。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受生活原来回到如此平凡、温暖、美好,就在一种根深蒂固的味道里。苏巧芳夹了一条个儿大的,放在他的碗里,这要是在上海,他会认为这是过度礼貌而不雅的举动,但在家乡,他心中一热,泪花忍不住打转。

他怕苏巧芳看见,假装眼睛被灰尘迷住,不经意地用手背擦掉,故作轻松道:“没想到你人漂亮,菜也做得这么漂亮!”
苏巧芳不悦道:“你夸我菜做得漂亮就行了,别夸我长得漂亮,我不喜欢人这样夸我!”
李根微微一怔,感觉到苏巧芳有故事,自我解嘲道:“好好,这么多年你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不喜欢别人赞美的女人。”
苏巧芳很喜欢这种气氛,大概是平时家里都没有家庭氛围吧。她本来就热心,再加上喝了点啤酒,就更热情了,她介绍道:“起先跟我打电话的,是我的堂叔,人家叫他老浦,他是一个好人,在渔排上搞养殖。他需要一个帮工,你要不要去渔排上帮他呀?”
李根指了指自己一身还算整洁的衣服,全身加起来也有上万元,惊愕道:“你觉得我像个小工吗?”
“你不是说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吗,渔排上可是世外桃源呀!”苏巧芳对李根的“身份刺激”并不在意,“现在你也没事可干呀,闲着不也闲着嘛!”
李根苦笑起来,自我解嘲道:“几个月前,我还是身家上亿的老板,现在让我去渔排上打工,你说我能接受吗!”
苏巧芳脸有点红了,显然酒量并不大,有点上头,道:“身家上亿,那有什么用?都破产了嘴巴还硬。你们都是赌徒,赚多少钱都不够,非得让自己破产了才满意。”
苏巧芳说的是一种现状,这几乎是上海钢贸市场崩溃后所有钢贸商的命运。苏巧芳说这话,还带着气,似乎在说李根,又似乎在说别人。
李根道:“莫以成败论英雄,破产了我也是老板,不能再去打工吧!”
“都一样,把家里人都害惨了还嘴硬。”苏巧芳带着醉意,有点歇斯底里地笑,“怎么说呢,就是贱!”


2

三都澳的渔排,就是一个水上的浮城。网箱里养的主要是大黄鱼。就是这种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濒临灭绝的鱼,被人工培育成功后,在三都澳串起一个每年产值上亿的产业链。十来年前,最繁华的时候,养殖户日进斗金,渔排上办起海上夜总会,傍晚时分,来海上淘金的小姐陆续从码头跳到船上,开始灯红酒绿的一夜忙碌。夜晚的渔排,音响在海上荡漾,霓虹闪烁,比白天更有活力。天亮的时候,小姐上岸,渔排安静下来,又恢复成质朴的劳作样子。后来,市场竞争激烈,黄鱼价格回落,夜总会也撤出。现在,养殖的除了大黄鱼,还有鲍鱼。
海猪仔从水里浮了起来,大口喘着气,朝李根摇了摇头,意思是他搞不定。李根让他上来,抓住网箱的绳子。李根脱了上衣,露出保养得不错的身材。要不是这些年忙于应酬,身材应该会更好些,原来他是有健身底子的。他沉到二十米深的海底。网箱在那个深度被垃圾挂住,破洞了,需要拉上来修补。水底下的活儿,不仅需要水性好,还需要手脚灵活。海猪仔是哑巴,李根想锻炼他的能力,所以让他下去打先锋。
李根沉到水底下,大概忙活了两分钟,终于浮出水面,做着深呼吸。海猪仔一拉绳子,就把网箱拉了上来。老浦从渔屋里出来,观察着网箱里的鲍鱼,摇了摇头。他对李根道:“你到城里买点补给,台风来了,渔排要加固下,柴油桶空了,冰箱里也空了,多备点肉。”李根来到渔排,就是想忘掉陆地的生活,指了指海猪仔,道:“让他去一趟,锻炼锻炼他。”老浦撇撇嘴,两个手指做了做钳子夹东西的姿势,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海猪仔回到城里,马上会干起钳钱包的勾当,不值得信任。
有一次老浦到派出所补办身份证,看见海猪仔被手铐铐在楼梯上,可能是肚子饿了,一直瞅着老浦手里吃剩的包子。老浦把包子给他吃了,看他可怜,想带他走。海猪仔作为惯偷,每几个月都要进来一趟,所长也没什么好办法,关一关,再放出去,他再重操旧业。老浦道:“我把他带到渔排上,以后就不用再麻烦你们了。”所长觉得是个好办法。后来老浦发现,只要是有好吃的,海猪仔就能待得住。
李根跳上舢板,老浦吩咐道:“柴油要到东方医院的保亭买,那里便宜,细卵老婆要五斤猪油,到东湖市场老兵杀猪佬那里买。”
李根记下了,但没有应答,他可以做事,但不喜欢老浦各种婆婆妈妈的交代,显得自己像个长工。
帮人做事,李根根本接受不了。那天他很果断地拒绝了苏巧芳的建议。苏巧芳几乎看穿了他,笑了笑,道:“原来你也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人。”苏巧芳脸上的表情,好像是说,既然你是这样的人,那该找死还是去找死,我也不耽误你。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竟被苏巧芳淡淡一句拿捏住了,他再往深里想了想,回道:“那倒也不是,只是我已经破产了,怎么活着都没劲了,打工活着更没劲。”

……

精彩全文请见《当代》2024年5期


稿件初审:郑世琳(实习)

稿件复审:徐晨亮

稿件终审:李红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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