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和《繁花》，让他们体会了内娱选角的天花板难度

*CD HOME谈选角之《繁花》篇

和大部分幕后工作人员一样，选角公司CD HOME加入到《繁花》剧组，是在2019年。“从开始介入到进行筹备，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进入实际拍摄后，又是一个长达三年的拉锯时间，“经历了几次开拍、停拍、重开，又停又重开……主要还是因为疫情、还有过年等特殊情况，可能就得先停一段时间，然后再把演员招回来，继续拍。”

作为内娱选角行业的资深从业者，CD HOME联合创始人毕英杰向 娱理工作室 直言，团队这次和王家卫导演的合作，单纯从工作复杂度来看，“已经是天花板一样的存在了。”

《繁花》，胡歌、唐嫣等

《繁花》是电影导演王家卫的首部电视剧作品。“他的风格如何在电影中呈现，不会影响你观看演员的魅力，但电视剧不行。打个比方，为什么有的演员在电视剧领域是头把交椅，但是一演电影，票房就是上不去呢。因为电影的表达风格跟电视剧是不一样的。而且有的电影演员，你让他来演电视剧，他也不适应。”

也因此，在制定选角思路时，CD HOME的首要标准就是不能让观众产生视觉疲劳：“导演也希望我们能挖出新鲜感。第一是要新的面孔，第二是很有特点，如果有和人物相似经历则更好。相当于就是表演能力够强的演员，能给这个戏出一些新的色彩、新的方案。”

《繁花》，陈国庆、陈龙、papi酱

《繁花》的选角工作，到底有多难？

2020年8月2日，剧集《繁花》正式官宣，主演只有胡歌。据毕英杰介绍，胡歌是王家卫改编《繁花》时锁定的第一位演员。与大众想象不同，《繁花》的整体选角工作中，胡歌、马伊琍、唐嫣、辛芷蕾四位主角的选定，反而是明确的。

“从导演的角度来说，内娱的演员可能没那么熟悉，所以导演来了就说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看上海籍的演员，比如这些演员大概都拍过哪些作品，演过什么样的角色，有多少年的戏龄等等。然后就是试戏环节，看看他们的表现，‘我觉得他适合谁，她适合谁’，基本就能定了。”

在毕英杰看来，导演比较看重的是一个演员的经历，在成为演员之前的那个时代，他是做什么职业的。希望都能有真实相似的经历。比如饰演魏总的郑恺，他在上学期间经常拍广告，风光一片，请同学吃饭唱歌聚会，也会开着车在茂名路转悠，就很符合魏总这个人物的感觉。

《繁花》，郑恺

CD HOME的团队也会觉得王家卫对于《繁花》的故事、人物，都想得很明白，并非外界常年调侃的“缥缈派”。那么在选角工作中，真正复杂且有难度的，到底是什么呢？

在毕英杰看来，有难度的就是那些形形色色且都要能发光发热的各种角色。 首先在数量上，仅粗略相加，《繁花》中所有的角色加起来就有上百人。其次是王家卫的“苛刻”要求，他曾希望演员全都是上海本地户籍，能用沪语表演，“王导是上海迷，《繁花》讲的是上海的故事，他很想完整地还原那个年代、这个故事，还有上海民众的生活状态。他要的就是一个地域性的特色。”

但是，在做完相关调研后，CD HOME的选角团队直觉《繁花》的人物体量非常大，只用上海本地演员根本完成不了，“不管是上海有名有姓的演员，还是专业院团的工作者，当地的一些特约演员等等，全都满足不了。”

《繁花》，胡歌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满足要求的演员有限，而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这些角色都属于群像演员，“他们的戏份不多，但拉锯时间很长，比如这场戏拍完了，过了两天，导演觉得还可以更好，就又重新写了一份，那就需要把演员招回来再重新拍。”

还有一种情况则是在拍摄过程中，随着导演对剧本的修改，会出现飞页和新的人物，“在片场我们送走了很多演员，又迎来了很多演员。 这当然不是《繁花》的特例，而是在当下的剧集拍摄过程中，我们也不太会拿到一个相对写得很完整的剧本，一般来说都会有变化，比如人物的删减和添加之类的。 ”

对于王家卫的创作风格，CD HOME团队《繁花》项目负责人黄鑫也有过困惑，“一个脚本出现了一个人物，但是这个人物不是连贯的。导演就告诉我们，让我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寻找合适的人选。即便是这样，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我们可以顺利邀请到了合适的演员。”

《繁花》，胡歌、吴越、董勇等

为什么会邀请游本昌出演爷叔？

由于能够达到王家卫要求的上海籍演员实在有限，CD HOME的选角团队后来也将选择范围扩大到了江浙沪。于是，会说且也能听懂上海话的董勇，虽然他是杭州人，但在试戏之后，也成为了剧中非常出彩的范总。“我们最终是在全国各地找可以说上海话的演员，后来就没有局限在上海本土了。”

除了上海籍演员和沪语表演需求外，游本昌出演爷叔，也是有过思量的，“最开始导演组觉得比较脸谱化，六小龄童一看就是孙悟空，游老师一看就是济公，但后面开会的时候又和导演组进行了讨论，也约游老师见面、试戏，半个月内见了3次，最后直接敲定。而且这个岁数有这种气质的老先生，已经不多了。剧中的 爷叔还是一个很有上海风格的老绅士，他骨子里的东西是属于上海的，所以具有北方气质的老戏骨就不能来演了。 ”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因为“爷叔”这个称谓已经限定了人物的年龄层，“游本昌老师的资历、岁数，称呼‘爷’是舒服的。而且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在银幕、荧屏上出现了，是有经典性和稀缺性的，可以给当代观众带来新鲜感和沉淀感。”

《繁花》，游本昌

新鲜感是毕英杰在谈选角时最常提到的标准之一，他希望演员能给观众带来新鲜感，想让老演员在新时代继续焕发光彩，同时还能实现更多的跨界演绎。比如《繁花》在范志毅、孔祥东、陈逸鸣、史依弘之外，还有戴军、范湉湉、papi酱、王菊等新鲜面孔演绎的金老板、卢美玲、菱红和梅萍。

毕英杰解释，从选角角度看，这些演员的色彩性都是非常丰富的，“因为剧中四位主角的戏都非常丰满，那么其他作为辅助的角色，就需要有很强的新鲜感，要么是大家好久没有见到过的演员，要么就是大家很喜欢的演员。有时候，我们还会根据角色跳出去想，内娱还有谁能来演……”

《繁花》，范湉湉

在毕英杰的选角思路里，他并不想被困在思维定式里，“比如说，假如现在我们正在筹备一个戏，我就会想，有一个老警察退休了，能不能找于谦老师或陈佩斯老师来演？是不是还有一些演员，很久没有出来演戏了，能不能请他们来演？”在这样的思维推导下，严晓频、张芝华等上世纪90年代走红的沪语剧演员，也在《繁花》中有过角色出现。

对于50后、60后演员来说，当下年轻演员追逐的知名度、流量，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在意的是“我喜不喜欢这个角色，我是不是在和一个好的团队合作，我在片场拍摄时的舒适度如何”，选角团队就需要做好这方面的服务工作。

比如，选角团队会将收集来的个体需求同步到剧组的每一个部门，“他们要坐什么样的航班，住什么星级的酒店，饮食方面有没有什么忌口，酒店的房间是不是禁烟…包括商务合作、路演宣传、海报剧照等等，这些我们都会协调处理，来回联络。”

王家卫是一位非常注重细节的导演，CD HOME参与《繁花》选角期间，一直处在不停地做方案“直到杀青那天也没有尽头”的状态下。因为他们的选角方案提供的人选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至少5个，甚至更多。然后要在这个范围内，10个变5个，5个变3个，3个变成2选1。“当年入行的时候，我的师父和我说过， 拍戏就是不停地出方案和解决问题，什么时候你的方案和问题都解决完了，才是真的杀青了。 ”毕英杰说。

因为王家卫，《繁花》的选角又是“简单”的

虽然王家卫的需求和标准很高，但因为《繁花》原著和王家卫本身的影响力，CD HOME在选角过程中，也有一些便利时刻。比如钟镇涛、林熙蕾、温兆伦、郑希怡等港台演员的惊喜客串，就和马伊琍会出演玲子一样，除了选角团队的系统化工作外，还有王家卫的导演号召力体现。

据毕英杰介绍，CD HOME《繁花》项目选角团队在工作中，会按照标准化流程来推进。当导演有了意向人选后，选角团队就需要联系演员的经纪人去提前做准备工作，“ 第一是档期，第二是项目汇报，第三是项目提交给对方之后，要约演员和导演见面，艺术创作和内容方面的沟通，是演员和导演两个人的事情。 ”

类似于《繁花》出现钟镇涛，就是导演想到了这个角色可以由他来演，“那么导演可能就会先和他联系一下，我们再去沟通后面的细节。还有一种是我们先提报，导演看完之后觉得可以，我们就请他来演。或者是我们提报了和角色对应的人选之后，导演突然想起来（比如）温兆伦就挺合适的，那我们就会去联系温兆伦。相当于是互相提醒，比较机动。”

《繁花》，温兆伦

《繁花》，钟镇涛

但像郑希怡的出演，体现的就是选角工作的职业化：“《繁花》选角期间做过大量背调，像港澳台和海外的华侨（演员），或者是居住在北方的上海籍演员等等，我们整理了一个人员资源库，有需要时就会从资源库里找到合适的演员来试戏。一些有知名度的演员，我们会先拿视频给导演看；没有知名度的演员，基本上都会要求来试戏。或者当导演希望了解演员的性格和其他面的体现时，我们也会邀请知名演员来试戏。”

《繁花》，郑希怡

林熙蕾、杜鹃、黄龄的出演，则是因为《繁花》的林太、雪芝、金凤凰这些角色，与演员本身的气质相近，引发了选角团队的脑洞。

“有一次开会说想找一位港台富太太形象的演员，我们第一个提到林熙蕾，导演给予了肯定，然后我们就去联系了。王导的号召力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我觉得很多演员也是带着一种情怀来的，想要看看导演的拍摄方式，会不会带来一些启发和学习之类的。”

《繁花》，林熙蕾

邀请杜鹃出演阿宝的初恋雪芝，绝对是因为她的冰美人气质。“她的气质很特别，能给大家留下很深的印象，就算你记不住她在每部电影里的细节，但在选角时，我们可能就会照着这一类角色形象的‘脸谱’去选。”

黄龄出演金凤凰，则是因为“她的形象气质有特点，也很符合上世纪90年代的质感，而且她和金凤凰都是唱歌的。”

《繁花》，杜鹃

《繁花》，黄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