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只有大众没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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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后面的人

只有大众没有文化  · 公众号  ·  · 2017-07-31 11:29

正文

最近这半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起床后,坐在电脑前发呆,想着什么可以做T恤主题,或者上网看看,什么事情能触动我的灵感。很多你们看到的T恤图案都是这么想出来的。


今年4月23日,在社交媒体上有个话题几乎刷了屏——“世界读书日”。


我觉得人类设置某些“节”“日”,大都是因为满腹仪式感无处安放,一定要给自己找个理由,证明自己的存在,或者验证另一种东西,哪儿不行就去补哪儿。对今天的国人来说,“节”“日”则意味着“经济”。


世界读书日这一天,很多人都在以各种名目推荐书,我怀疑这一天推荐书的人会比看书的人多。


我做过很多年记者,也出过几本书,知道现在传统媒体、出版行业是个什么状况,虽然图书的出版种类和数量上总体呈上升趋势,但是人们大部分时间消耗在手机屏幕上,有时间看书的人越来越少了,就连我自己看书都比过去少了。


当然,会有很多人辩解,即使不看书,手机阅读也一样。鬼知道你在阅读什么。以我个人的经验,当我在互联网上写作的时候,我的写作标准要比在纸媒体上写作低出去三个档次,当那些文字要出成书,我几乎都要重新改写一遍。没有编辑,看似写作自由,恰恰是因为缺少编辑把关,网络文字大都毫无价值。


一本书的诞生过程,最重要的是编辑看到一个选题的价值,这个价值恰恰不是作者判断出来的。在编辑出版过程中,它要经过严格雕琢。而互联网上的文字缺少这样的过程,所以免费,所以不太值钱。


今年上映过一部电影《天才捕手》,讲的是编辑麦克斯•珀金斯与作家托马斯•沃尔夫的故事。编辑,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角色终于被推到了前,让很多人知道了一个伟大的作家、一部优秀的作品背后都有一个了不起的编辑。


几乎没有哪个读者注意过,一本书的责任编辑是谁,他们的名字就像路边一株不起眼的杂草。


我有很多朋友从事出版工作,甚至也曾经是我的书的责任编辑,在工作中,他们都一丝不苟,希望每一本从自己手里做出来的书都尽善尽美。


我记得当年出《沿着瞭望塔》的时候,编辑王玲老师凌晨两三点钟还在跟我讨论封面问题。出《欧美流行音乐指南》的时候,著名拖拉机责编杨全强老师拖了快一年,我急了,天天在博客上挤兑他,他慢条斯理地解释说:“我想用进口纸,现在没货。”后来书出来,我感到非常对不住杨老师,这种纸质量太好了,他为了能用到这种纸,忍着我的羞辱,等上半年。


所以,世界读书日那天,我看着各种名目的图书推介,心里想,一个编辑,最大的成就感可能就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编出来的书被人认可。放在二三十年前,编辑的成就感是很高的,尤其是在上世纪80年代,编辑在社会中的地位非常高,多大牌的作家都要哈着编辑。你现在可以在网上瞎写,写着写着就成了网红,那时候你怎么写都得要过编辑这一关。不夸张地说,编辑决定你是否能红。


那个年代出来的作家就像是那英,一旦出来,必定戳得住;互联网作家更像是某一季的选秀选手,割了下一茬麦子,就没人记得上一茬了。


我不知道,未来某一天,编辑这个职业会不会消失。


我做了一款“黑客帝国”T恤,今天人们对信息的了解或者阅读的方式有点像下“代码雨”,充满了颗粒和碎片。我把这款T恤送给了几个出版行业的朋友,让一直在幕后工作的他们出出镜,顺便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徐钰

徐珏(上海译文出版社编辑)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译者拖稿,拖了好几年都没有译好。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读者喜欢看我编的书,他们给予的反馈是做编辑最大的动力。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我编的书不多,最满意的是林夕的《我所爱的香港》


罗丹妮

罗丹妮(理想国纪实馆主编)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只有更麻烦,没有最麻烦。每天碰到的事情都会不断刷新我对“麻烦”的理解。对我来说,应对种种不可抗力带来的“附加工作”已经成为日常生活,正常到已经不算“麻烦”。所以,对于今天的我来说,最麻烦的事就是一个精心准备很久、满怀期待拿下的外版书被“友社”大价钱买走。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对编辑来说,更容易感受到的是挫败感。一定要说成就感的话,那就是促成了一本书的从无到有。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没有最满意的,只有作者比较满意的,比如《我的九十九次死亡》、《北方大道》


王晓

王晓(人民文学出版社资深编辑)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最大的麻烦是总是遇到编辑工作以外的滞障或压力。你编的稿子和你的好恶、价值标准相去很远,但你还不得不做下去。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最大的成就感是有几本书还被人知道,比如《海子的诗》,我只是编辑之一,而且,具体活更多是另外一个编辑做的。但出版二十年后,有人对我说,我知道你,你是《海子的诗》的责编。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最满意的书是《美的结构》、《昌耀的诗》、《多多的诗》、《水乳大地》、《翟永明的诗》、《骆一禾的诗》、《芒克的诗》、《昌耀评传》、《林斤澜文集》、《浪漫主义者与病退》和汪曾祺的《复活》


王玲

王玲(世纪文景出版集团编辑)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作为编辑,我有几个怕,怕出错,各种错,比如出书后被挑出硬伤,不怪作者也不能怪译者,是对自己技艺不精的责怪。怕印厂不能够完整实现设计师与编辑的想法,我的纸有没有顺纹,有没有按一一叮嘱的步骤来操作,对各种没有料到的困难有没有提出解决方案?有些复杂的书,如果我没有去印厂盯着,可能拿到书的那刻将是最紧张的时刻之一。当然,最麻烦的事情还莫过于,因自己的失误,将稿件(原作或译稿)“拱手相让”,这真是会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啊,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因为编了几部书,认识了不同的作家,设计师,译者,师长等,是我最大的成就感,也是我一辈子的财富。他们有些已是终生的朋友,有些是我永远尊敬的师长,且有些老师对自己的影响极大,就好比你的素养与判断力被训练到一个较高的标杆位置,你不会再允许自己的手中出来不对或不好的东西。我会因为作者说“你是我见过最认真的编辑”,或者译者朋友从来都以“咱们的书如何如何”这种说法来讲一起合作的某个书而开心雀跃,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我想说说《纯真博物馆》,因为这本是自己从营销转为编辑后,所出的第一本书,自己觉得还不错的,可能对我有这样一个意义,所以这是重要的一部书。最满意的角度,说不上来,倒有非常多不满意的书。就是编辑个人的遗憾之书了,通常是那种自己觉得好,但没有做出来,或过了多年之后,觉得自己当时欠考虑的一些书。能拿得出手的几本书:《2666》(与人合编,非一人之力)、《流放的老国王》、《一瓢纽约》留住故事系列(与人合编)。


李宏伟

李宏伟(作家出版社当代文学编辑室主任)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不由自主。大趋势与小环境,都要求去做一些并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事情,有时候是一本具体的书。不过这现在对我已经不构成困扰,不能要求尽如人意。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做了几本书,即使让我明天就离职,也可以坦然地和朋友们说,自己做过出版社编辑。其中可能还有几本书,因为自己的介入,让它们与它们的作者稍稍提前些时间为人所知。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人类学》、《书到今生读已迟》、《海子诗全集》、《标准诗丛》、《二十世纪北斗译丛》、《小说中的心事》、《新锐戏剧档案》


杨全强

杨全强(河南大学出版社编辑)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最麻烦的是书做出来大半年,很多朋友说你们做书是不是不卖的?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没有成就感。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草莽艺人》、《安吉拉•卡特精怪故事集》、《论家用电器》


陆志宙

陆志宙(译林出版社原创中心主任)

Q:在你从事编辑工作期间,你遇到的最麻烦的事是什么?

A:做书是一个系统工程,现在编辑更像是一本书的产品经理,需要对所有的环节都有掌控与参与。有些环节是可以靠机制来调配,有些环节则是变数比较大,比如碰到质量比较差的译稿或书稿,设计师的拖稿乃至消失,还有大环境的改变,这些因素往往会导致比较糟心的结果。


Q:从事编辑工作以来的最大成就感是什么?

A:成就感谈不上,只是越来越清晰,每日如履薄冰。没有大成就,只有小快乐,比如说帮助真正有价值的作者找到他的读者。


Q:你编辑过的书中,最满意的几本是?

A:《卡尔维诺经典系列》


至于我为什么要把T恤送给他们,答案就在这个图案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