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cey最初走上神经免疫学道路纯属偶然。1998年,他正在研究一种编号为CNI-1493的试验性药物,它能通过降低一种名叫TNF-α
(tumour-necrosis factor-α,肿瘤坏死因子α)
的强效免疫蛋白的浓度来抑制动物的炎症。研究者通常会将CNI-1493注入血液系统,但有一天,Tracey突然决定将它注射进实验大鼠的脑中。他本想观察这种药物是否能在中风时降低脑中的TNF-α浓度,但实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脑中的CNI-1493降低了动物全身的TNF-α产量。其它实验表明,这一作用比直接向血液注射强大约10万倍。于是,Tracey推测这种药物在神经信号上起了作用。
他的后续实验支持了这一想法。向大鼠脑中注射CNI-1493几分钟后,Tracey便观察到一大波神经活动沿着实验大鼠的迷走神经向下传导。这条神经系统“高速公路”调控着一些无意识的生理功能,包括心率、呼吸和将食物推过消化道的肌肉收缩。Tracey推断,它或许也能控制炎症。当他切断这条神经后,药物的显著效果也随之消失了,这使他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这是一个颠覆性的发现”,Tracey说。它意味着如果能够直接刺激迷走神经,药物就不是必须的了。
于是,Tracey进行了一个关键实验:他向大鼠注射了致死剂量的内毒素,一种在动物中造成炎症和器官衰竭,最终导致死亡的细菌细胞壁成分。这种毒素的效果大致与人类的败血性休克一致。然后,Tracey用电极刺激了实验动物的迷走神经。接受电刺激的大鼠血液中的TNF-α含量只有未受电刺激大鼠的四分之一,而且没有发生休克。
Tracey立刻意识到了刺激迷走神经的医用价值:它能阻断TNF-α和其它引发炎症的分子含量骤升。当时,已有一些公司在销售用于治疗癫痫的植入性电刺激器,但要将这项技术拓展到治疗发炎反应,Tracey首先需要搞清楚它的作用原理和可能的副作用。
在接下来的15年里,Tracey的团队进行了一系列动物实验来探究迷走神经刺激的作用位置和机理。他们尝试了在不同位置切断神经、用药物阻滞特定神经递质等方法。这些实验似乎表明,当迷走神经受到电击时,一个神经信号会向下传导到腹部,然后经由另一条神经进入脾脏。
脾脏在免疫系统中的作用就像高速公路服务区,免疫细胞定期在这里停留休整,然后返回血液循环。Tracey团队发现,进入脾脏的神经会释放一种名叫去甲肾上腺素的神经递质,可以直接向脾脏中的T细胞
(一种白细胞)
传递信息。
实际上,神经细胞和T细胞的连接与神经细胞间的突触十分相像;Tracey表示,T细胞的行为方式几乎就和神经元一样。受到刺激时,T细胞会释放另一种神经递质乙酰胆碱,后者会与脾脏中的巨噬细胞结合。当动物接触到内毒素时,向血液循环大量释放TNF-α的通常就是这些免疫细胞,但暴露于乙酰胆碱则会抑制巨噬细胞释放这种炎症蛋白
(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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