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阿松的妈妈在当晚九点半敲响了我的家门,阿松就站在她后面,借助屋内的灯光,阿松的脸比起我第一次看见他时正常了不少,这也打消了我对那些恐怖谣言的疑虑。但我没注意到,或者说现在的我才回想起来,当阿松进入我的房间时,似乎,暴雨与狂风只在顷刻间便弄丢了它们的声音。
“我听说您为此很着急,但我没想到您冒着雨就来了。”我端来热茶放到两人桌前,并说到。
“我们四处求医但都不能解决,因此只要有人说自己能帮上儿子的忙,我都会带着他去试试。”
“那请您详细描述一下他的问题吧。”
“阿松在一个清晨给我说,昨晚他在梦中梦见自己身处一处群山之间,那里有很多不明所以的未知生物,他为其献出了自己舌头与耳朵,而在那之后,他便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开口说话与听到声音了。”
后来通过阿松妈妈的讲述,我得知了阿松的过往。阿松曾是一个拥有极佳歌喉的孩子,年幼时他的音乐老师发现了他的特别,并告诉他,他一定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歌星,那时的小阿松也将这番话当成了自己此生的目标。
“但我和他爸爸都一致认为唱歌是不务正业的行为,他必须考一个好大学,选一个好专业,人人都要如此,”阿松的妈妈说到这儿时依然保持着强硬的语气,“因此我和他爸爸阻拦了他,想让他正常参加高考,当时他学习还算不错……”
……但就在即将高考的当口,阿松做了那个怪梦。醒来最开始时他什么都听不到,后来情况好转,重获听力阿松还没来得及过回正常人的生活,随即又失去了正常说话的能力。起初他的家人觉得他只是在赌气装病,便没有在意,可一直到高考结束后很久很久,这个症状也未有好转,甚至愈发诡异……
“……我们后来去了很多大医院的耳鼻喉科,但检查结果为一切正常,他爸爸为此揍了他很多次,让他别再装了,不过都无济于事。儿子曾在一天清晨给我们留了一张纸条说,高考后他听到了自己梦想破碎的声音,这点我们有愧于他。”
“生理正常,那一定是心理疾病了。”我心想,但我没有问他是否已经接受过心理治疗,我觉得没有必要。随即我请阿松的妈妈在客厅稍作等待,我去和阿松单独聊一聊。
“你现在可以听到声音,并能听懂我说话,对吗?”在僻静的书房,我一字一顿地问阿松,他缓缓点了头。“那么文字呢,你也能看懂,对吗?”紧接着我指着墙上的文字问他,阿松同样点头同意。“那你能读出来吗?”我继续问。
阿松再次点头,之后他张开苍白的嘴唇,他口中,是漆黑的一片,然后阿松关闭嘴巴,却没有一点声音从中流出。
我这辈子从没体验过如这般寂静的感觉,尽管我能看到窗外仍是狂风暴雨,尽管我知道阿松的妈妈刚刚放下了茶杯,它理应与桌面碰撞出声音,但我的所有感官似乎在某个瞬间一齐失去了作用,我无法形容出这种寂静的体会,因为它给予我的并非舒适与宁静,而是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在多次深呼吸调整后,我渐渐恢复了神智,当思绪重回大脑,我开口对阿松问道:“你刚刚读出了这些,对吗?”阿松再次点头,并对我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我不敢直视,于是我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妈妈说一下。”他继续点头。
“大概是某种应激障碍吧,今晚查一下有关癔症的资料。”我想,后来我将我的判断全盘说给阿松的妈妈听,并让他们明天再来一次,今晚我会查阅一些有关这方面的资料,她同意了。就在我返回房间准备送别阿松时,却发现他却依然保持着那份奇怪的微笑端坐在那儿。
“回去吧,阿松,今天太晚了。”我强忍不适对他说,他点头,而就在我刚转过头的那一瞬。
“郭,成。”我听见了一个声音呼唤我的名字,传入我耳中的音浪是某种嘶哑的轰鸣,激起了我恐慌的情绪,当我顺着声音再次回头,却发现阿松已经离开,只留下他身后被狂风吹开的窗户与被它撞击的墙角发出的不悦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