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我说的对于无印良品和优衣库的品味完全是个人的趣味使然,也没有什么代表性。建强兄说的,包括建强这样的主流社会的日本上班族,他们今天对优衣库的接受我个人完全可以理解,优衣库发展那么大,而且优衣库老板曾经几年是日本首富,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个人比较尊重无印良品的还有一点,无印良品是一个创业公司,包括它的禁欲主义、极简主义,它作为一个创业公司,它鼓励无名的青年艺术家的发展,举个例子,日本有一个著名的工业设计叫柳宗理,他是柳宗月的儿子。
我非常喜欢柳宗理设计的各种餐具、勺子、叉子很多。但是因为柳宗理太有名,所以他设计的东西不能摆在无印良品里面,柳宗理设计的东西如果进无印良品肯定很受欢迎,但是他们只扶植无名的40岁以下的青年艺
术家的发展,所以柳宗理被拒之门外。所以这两家公司还是有企业文化上的很明显的分野,我个人更加尊敬无印良品。
我问这个问题是因为它是特别好的入口来讨论这本书,刚才两位都说了大前研一特别会命名,M型社会也好,低智商社会也好,低欲望社会也好。命名的好处是一旦命出一个看上去很有道理的概念,所有这些势力就会往它那吸附,就像磁铁一样,越说越多以后就会感觉好有道理。
问题在于你是选择性的把写合适的粒子吸过来,而不合适的粒子被我们选择性忽略和遗忘,这是媒体社会命名狂欢的结果,所以久而久之,好象我们也是低欲望社会。就像刚才的调查,今天来的人我相信是相对比较低欲望的。
比如优衣库,我一直关注优衣库,有三点。
第一点,优衣库在日本刚出现的时候口号是为所有人制造衣服,注意,是“所有人”。优衣库到中国以后,最早在上海,放在郊区,水土不服,没有人去买,后来他们换了中国人当CEO,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日本所有的等于中国的中产,所以你的观念要改变,要为中产制造衣服,所以优衣库必须要进入大商场。
我暑假在日本,我在日本地铁看到优衣库的时候觉得蛮惊诧的,因为不符合我自己的经验,但是中国移植成功,甚至某种意义可能反哺了日本,把优衣库打入大商场的举动。这是一点。
第二,优衣库在前几年的双11里面一直是属于良心卖家,为什么良心卖家?因为我周边好多女性朋友都会去买,是因为它基本打折,说打五折就打五折,第二是很快被清空。但今年有一个变化,当然优衣库还是很快被清空,但是今年优衣库还是出券,这种万恶的券文化终于污染到所有的企业,这个我不详细分析,大家经常购物会有体会,为什么这个券的东西跟直接打折是不一样的。
第三,优衣库制造了一种类似麦当劳似的感觉,我遇到过好几个人去日本,什么衣都不带,我说你碰到各种天气情况怎么办?有优衣库,我到那买就好了,便宜,而且什么都有。所以它重要的是开始形成一种虚幻的全球文化,好象我们生活在一个共同的村子里面,而这种虚幻感在中国社会看待日本,包括低欲望社会,它仍然会出现。刘柠兄有一本著作叫做《这么多年我们还是不懂日本》,把这个问题可以放在一百年以来,一百年以来我们还是不懂日本。
不懂日本的原因在于,我们经常有两个偏颇,一个是觉得日本跟我们很相似,所以我们直接把日本的一些结论拿到中国来用。还有一个感觉是我们看不起日本,总觉得日本是中国的仿效者,或者说日本跟中国是同构的东西。
但是我觉得这里有比较大的误解,包括我这次在东京跟很多日本学者或者企业家聊天,很奇怪,他们觉得日本年轻人不如中国年轻人。我说哪里不如?他们说中国年轻人还在读书,日本年轻人都不读书了。我心想不知道是有什么误解。他们说中国年轻人还在读小说,日本年轻人连小说都不读,就只是沉浸在漫画里面。
这里没法展开说,因为有太复杂的问题,包括日本多灾害国家对未来不可期许感,比如具体到博物馆他们会说东京警察局提醒大家,15年之内东京70%的可能性会爆发大地震。所以我想整个国民的心态,包括姜老师在文章里提到的整个日本是高度发达之后出现的衰败。
但是中国的情况恐怕很难完全用这个东西来概括,因为今年正好也是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我们回头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自己的经验,你会发现在九十年代左右的时候,欲望其实是一种反抗,欲望是用来做反抗的,包括购买,因为曾经曾几何时我们没有商品经济,你能买到什么东西不能决定,一旦放开自由市场以后,商品的流通和购买成为了一个表示我能获得自由选择的权力。但是到了新世纪以后情况变了,我们在全球化的笼罩之下变成我买不是我的权力,而是一种必须。
文化研究里面有一个很著名的例子,华尔街的女秘书们,她们会中午到第五大街奢侈品店看,去浏览巡游,但是不买。文化研究认为这是对资本主义社会的一种隐型的反抗,我占用你的店面和时间,但是我坚决不买。
其实在这两年有这样一个趋势,在中国有这个趋势,因为欲望制造消费,而欲望本身又被消费,欲望是制造出来的,就像我们所有节日都变成购物节,所有节日都在买,不管重阳也好,中秋也好,不是吃就是买,双11是典型的例子,我们怎么样把它从民间自发的光棍节突然转化成,而且今年所有商家都在蹭这个热点,我中午去超市,超市都在蹭这个热点,这时候你发现消费成为霸权,好象这时候你不买,你就成为整个社会的弃儿,你是被屏蔽的一个人。所以这个情况下反抗消费权力,我啥也不买,反而变成一种新的抵抗。
但是中国跟日本,日本说什么的时候是比较认真的,中国人说什么,比如说佛系青年、丧文化之后,其实不是那么认真的,很多人一边说佛系一边是充满欲望,这个我们在生活中见的很多。
我们今天讨论低欲望的时候我在想中国社会,由于它的体量、它的时间滞后性,有一批人已经自觉考虑我是不是走向低欲望的结论,但是在我们庞大的两分钟100亿的事实告诉我们,整个社会的欲望还远远没有填满。但是回到刚才说的前瞻性,我们怎么处理低欲望的未来和可能性?
这个话比较粗,但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因为我们走下去,包括老龄化、少子化等等日本的情况我们可能都会出现,但是中国社会会不会采取像日本这样的处理方式去面对?包括对低欲望这个现象的存在,作者大前研一和译者姜建强先生都有不同的看法,所以我觉得今天我们需要思考的是这个问题,就是假如低欲望是存在的,而且是有可能获得的话,这个低欲望到底是一个好事还是坏事?这需要我们每个人根据自己的状况和我们的眼见耳闻重新思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