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马蜂》《酒后》《瞎了一只眼》三个小戏,是丁西林早期创作中最饶有趣味的作品,都发生在“太太的客厅”,围绕着婚姻男女相恋、相识、相处不同阶段次第有序地开展人生故事。我归纳为“谈恋爱”、“论人生”、“过日子”三部曲。没说错,我们往往是先相恋再相识,再慢慢学会相处,与人,与己。
《一只马蜂》,是说青年男女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斗智斗勇谈恋爱。《酒后》是相爱以后,或者结婚了以后,我们如何认识彼此、认识爱情、认识自己、认识生命的。这一个戏,是丁西林民国喜剧三则中最有思考深度,最有文学性、精神指向性,最形而上的一个,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瞎了一只眼》,则是描述多年夫妻成兄弟的阶段,老夫老妻在人生歧路上更多是相互依靠、相互“补救”,精神落点是中国人的宽仁,友爱。初读这三个剧本时,轻松、诙谐,身心愉悦,像洗了一个热水澡那么样地通体舒爽。这几个戏写于90年前。可是今天看来,依然在指认我们的情感,高于我们的生活,超越世俗的价值判断。
对于喜剧,我们也应该不遗余力地塑造人物。喜剧绝不应该专注于俯瞰低人一等的生活里的庸俗笑果,叫观众把一己的快乐建立在低于自己生命体验的下等人物的“献丑”、“愚蠢”之上,哗众取宠绝不是喜剧排演该追求的,喜剧也可以“仰望星空”,高山仰止,把生命愉悦与激赏放置在生活的高处,人性的高处。对于任何艺术,无论戏剧,电影,绘画,人性是永恒的。我们始终应该关注人,体贴人,喜爱人的自然天性,欢喜人与人之间的自由与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