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名称: 卢泓言
且慢。且松。且定。戒急。戒紧。戒躁。降伏此心。唯此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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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蹲得下去

卢泓言  · 公众号  · 自媒体  · 2018-01-01 09:24

正文

中兴的研发主管被裁员后直接跳楼了,朴树在演唱会上失声痛哭。诸如此类的事情被说成是“人到中年不如狗”。这个说法让好多人顿觉知音,满怀的苦和累一下子得到了安慰,像是吃了一颗无敌迷幻药,失去了反躬自省的意识,也不问问这些苦和累是不是自作自受。狗是很开心的,很感恩,因为狗知足。人要是能向狗学习,就不会一有什么不满足就陷入怨天尤人,还顾影自怜反以为美。有些写字的人,为了十万+,勾引读者情绪,顺着他们自以为是的性子,而不诱导理性的反思。收情绪税,发国难财。


我爸妈养过一条狗,点点,从生下来到死,整整十年。我一直在观察点点为什么那么快乐,爸妈为什么那么喜欢他。点点只需要吃饱饭,每天跟着爸妈下楼走一趟,他就会很开心,他需要的就这么多。每天爸妈出门去,他就一直跟到门口,摇着尾巴,舍不得的看着爸妈,意思是你们早点回来。他独自在家,就是睡觉,有时候在屋里走来走去,去阳台上看看楼下,很孤独。可再怎么孤独,一脸幽怨,只要爸妈晚上一开门,他一定兴奋的摇着尾巴站在门口迎接,跳起来,扑上来,他可高兴了,所有的不开心都忘了。他这么开心,爸妈无论白天在外面多累多不开心,一看到他,也就马上开心起来,所有的懊恼也都忽然忘了。点点就是这么带来一家人的开心。他是这么简单,又像是一个奇迹。


有一年爸妈到北京来看我,把点点交给了姑姑。长时间看不到爸妈,点点以为被抛弃了,很不开心,一直打不起精神。姑姑有一次不小心,把点点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爸妈知道了很不开心,觉得再也看不到点点了。后来爸妈回了老家。有一天,爸妈忽然听到熟悉的有爪子在刨门的声音。他们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不敢相信什么会发生。爸妈小心的把门打开,原来真的是点点,好几个月了,他现在又回来了。他当时还穿着新衣服,脖子上有一条带子,爸妈猜想,应该是被别人收养了,他趁着人不注意又跑回来了,他一定是觉得爸妈不会抛弃他。当时点点特别的兴奋,抱着爸妈亲了又亲。当然,爸妈开心死了,我猜他们肯定哭了。


在家里,我是大儿子,点点是小儿子。他从来没睡过地上,或者自己的窝,他都是跟着我爸妈睡一张床,一个被窝儿,有时还打呼噜。一个只需要吃饱饭,每天出去玩一趟的狗,居然如此的开心,也给一个家庭带来了温暖和开心。人可不一样,人太不知足,太不感恩,要的太多,最后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那个因为被裁员跳楼自杀的中兴研发主管,真不该被比作狗,他跟狗是两个极端。大公司的工作没了,换个小公司行不行,当滴滴司机行不行。老婆也出来工作,一起打拼行不行。就算老婆跑了,一个人过行不行。把大房子卖了,换个小房子住行不行,回老家种田行不行。以前天天吃肉,现在吃素行不行,不再出国旅游行不行。觉得没脸见父母孩子,难道死了就有脸了吗。一个懦夫神经病。为这样的人开脱,就是无形中鼓励更多的人陷入类似的情绪。杀人不见血。


秦晖写过一篇文章,说为什么富士康的工人一度连续跳楼。按理说,富士康的待遇不算差,还有职工宿舍。要说苦,那些“奴隶砖窑”和“夺命矿井”里的工作更艰辛,可也没有连续自杀的事。秦晖说,区别在于,是不是知进退。奴隶砖窑和夺命矿井里的人本来就没有融入当地社会的期望,只是想打几年工挣点卖命钱回家。富士康的工人就不同,他们来到了深圳,看到大都市花花世界,一心想摆脱职工宿舍,再前进一步进入到都市里去。但他们找不到新的工作,买不起房,自己又日渐老去。他们被撩拨起来的欲望又被现实浇灭。这些不幸的年轻人已经无法接受耗尽青春后回乡终老的命运,看不到出路,一跳了之。


比富士康再早20年,改革开放早期的1988年,农业部前司长郭书田收到一封群众来信。“我在四川省南部县工作,南部县城位于嘉陵江边。有时我在江边看到一具具女尸。听人指点说:‘这具女尸是绸厂的’、‘这具女尸是织布厂的’、‘这具女尸是丝厂的’、‘这具……’。后来我了解到,她们中的一些人是近年进入城市做民工的农村姑娘。因为没有城镇户口,往往很难与市民男青年结婚,她们又不愿回到农村和农民结婚。随着年龄的增长,在巨大的社会与心理压力下,选择了含恨嘉陵江的道路。”


那个被裁的中兴研发主管,跟富士康和嘉陵江边的民工,是一回事。自杀了事跟贫富无关。跟个人的心理状态有关。是不是知足,是不是知进退。人就像弹簧,只要缩得回去,就弹得出来。如果缩不回去,就也弹不出来了。邓小平后来天降大任,前面有三起三落做铺垫。打下去,再跳起来。再打下去,再跳起来。又再打下去,又再跳起来。死掉的人不是最底层苦命的人,是没有弹性的人。


蹲得下去,海阔天空。这话在朋友身上,在我自己身上,都发生过。


我有个朋友叫娄哲称,一个互联网创业者,英气勃勃那种人。有次开跑车把人撞报废了,那个家庭也支离破碎。他就一下子悔悟了,觉得自己过去自以为是,不干人事。他就放下手里的事,离开了深圳,回到农村老家种地,不用化肥农药,完全自然农法。不仅养活自己一家,还能卖钱,因为是天然种出来的粮食,别人也信任他,能卖出好价钱。他现在想做的事是大举的推广自然农法,收学生。他说,地球上有五亿农民就能拯救人类,都不用化肥农药,就能还我们青山绿水,身体健康。与自然和谐相处,就能还我们清净心。我就想,哪天我写的文章没人看了,收不到赏钱了,就找娄哲称种地去。


我还有个朋友,叫旦增诺桑,是个程序员,把北京的房子卖了,带着一家五口去了大理,租了村里农民的房子,重新翻修,所有活儿都自己和家人来做,和水泥,磨木头,一手一脚的建一座房。一双儿女就是自己教,把村子里几户人家的孩子都聚集起来搞一个幼儿园,家长轮流上课。他整天的带着孩子们上苍山扎营,徒步虎跳峡。我问他,等孩子长大了,你还能教吗?他说,培养他们的自学能力,以后自己在网上学,到时候就申请美国大学的奖学金。我就问,都没进过学校,还能申请国外大学?他就说,常青藤名校对在家教育的孩子是高看一眼的。我就想,这样的父母教出来的孩子,会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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