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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4丨戴丽琴:《从〈世说新语〉与〈晋书〉对东晋道佛二教的不同书写论曲笔》

史学史研究编辑部  · 公众号  ·  · 2025-03-06 12:55

正文

《世说新语》


中国古代史学


从《世说新语》与《晋书》对东晋

道佛二教的不同书写论曲笔


戴丽琴

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

【原刊于《史学史研究》2008年第4期】


摘   要: 《晋书》与《世说新语》是研究东晋历史的重要历史文献。东晋道佛二教并盛,而《晋书》与《世说新语》各有侧重。《世说新语》崇佛抑道,《晋书》崇道抑佛,其直接原因在于其书写者心目中二教有优劣之分。其淡化或湮没的一方,可以命名为“第二教”。这是另一种“曲笔”。这种现象存在的深层背景在于传统书写中独立的史料意识的缺失,而独立的史料意识是中国古代史学向现代转型的首重之事。正视第二教缺席的现象,也能给历史研究诸多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 第二教;史料;曲笔;佛教;道教;《世说新语》;《晋书》


《晋书》与《世说新语》是研究东晋历史的重要历史文献。东晋在中国宗教史上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也是《世说新语》和《晋书》共同的书写对象。《晋书》是书写西晋、东晋历史的正史,《世说新语》多载史实,其历史书写自汉末到东晋。《晋书》自书“唐太宗文皇帝御撰”(《提要》云“唐房乔等奉敕撰”),《世说新语》则由《隋志》载“宋临川王刘义庆撰”。编撰者皆非东晋时人,然政治地位皆极显要,而且刘宋与李唐皆是宗教气息浓郁的时代。从宗教意识形态来观照二书,不但可行而且必要。


一、二书所展现的不同宗教图卷


阅读《世说新语》,可以发现东晋僧人活动频繁,与许多皇室成员、士族成员交往密切;阅读《晋书》,可以发现东晋道教势力盛行,许多皇室成员、士族成员崇信仙道。《世说新语》崇佛抑道,《晋书》崇道抑佛,二者宗教倾向形成鲜明对比。同样的一个东晋,在两部历史文献中呈现出了不一样的宗教历史图画。下面我们从宗教徒和俗世崇教名流两方面加以比较,以便更清晰地了解这一点。

首先来看宗教徒的活动的有关记载。先说道教徒。《晋书》中提到的道教徒有郭璞、葛洪、阴君、鲍靓、扈谦、许迈等,其中有传记者为郭璞、葛洪、鲍靓、许迈。《世说新语》之中,除郭璞之外其余几位全都姓名不具。

再说佛教徒。《世说新语》僧人面孔是十分鲜活的,共二十位;于法开、支愍度、支遁、佛图澄、竺道壹、竺道潜、竺法汰、竺僧愆、法罔道人、帛尸黎密、高丽道人、康法畅、康僧渊、道标道人、僧伽提婆、僧意、释道安、释慧远、释昙翼、道曜。当时活跃于皇室和名士之中的高僧,大都可见。般若学之六家七宗之代表人,除缘会宗之于道邃,其余均可见之。尤其支遁(道林)四五十条,成为研究支遁的重要文献,也是《高僧传·支遁传》的重要来源。在《晋书》之中只有一个僧人立了传记,即卷九十五《艺术传》中的《佛图澄传》。因此,陈垣指出:“支道林在当时最负高名,《世说》中凡四五十见,应入《晋书·隐逸传》,然《晋书》遗之”,“《世说新语》为说部最通行之书,其中关涉晋僧几二十人,此二十人中,见于《晋书·艺术传》者仅佛图澄一人,然十之九皆见《高僧传》。”此话正揭示了《世说新语》浓郁的佛教色彩,也点明了《晋书》的抑佛倾向。现将《世说新语》和《晋书》中关于东晋时期道教徒和佛教徒的记载情况以表格列出,以便比较。

再来看看俗世之中崇教名流的情况。请以皇室简文帝、名士王羲之、许询、郗 为例。 简文帝。 从《世说新语》可知其研思佛理; 亲近僧人支遁。 《世说新语》文学篇载: “支道林、殷渊源俱在相王许。 相王谓二人: ‘可试一交言。 而才性殆是渊源崤、函之固,君其慎焉! ’支初作,改辙远之,数四交,不觉入其玄中。 相王抚肩笑曰: ‘此自是其胜场,安可争锋! ’”又载: “佛经以为祛练神明,则圣人可致。 释氏经曰: ‘一切众生,皆有佛性。 但能修智慧,断烦恼,万行具足,便成佛也。 ’简文云; ‘不知便可登峰造极不? 然陶练之功,尚不可诬。 ’”而从《晋书》可知其崇信道士扈谦、许迈。 《晋书》卷三十二《孝武文李太后传》: “始简文帝为会稽王,有三子,俱夭。 自道生废黜,献王早世,其后诸姬绝孕将十年。 帝令卜者扈谦筮之,曰: ‘后房中有一女,当育二贵男,其一终盛晋室。 ’时徐贵人生新安公主,以德美见宠。 帝常冀之有娠,而弥年无子。 会有道士许迈者,朝臣时望多称其得道。 帝从容问焉,答曰: ‘迈是好山水人,本无道术,斯事岂所能判! 但殿下德厚庆深,宜隆弈世之绪,当从扈谦之言,以存广接之道。 ’帝然之,更加采纳。

王羲之。从《世说新语》仅可知与当时名僧支遁交好。《世说新语》文学篇载:“王逸少作会稽,初至,支道林在焉。孙兴公谓王曰:‘支道林拔新领异,胸怀所及乃自佳,卿欲见不?’王本自有一往隽气。殊自轻之。后孙与支共载往王许,王都领域,不与交言。须臾支退,后正值王当行,车已在门。支语王曰:‘君未可去,贫道与君小语。’因论《庄子·逍遥游》。支作数千言,才藻新奇,花烂映发。王遂披襟解带,留连不能已。”从《晋书》才知其从道士许迈游。《晋书》卷八十《王羲之传》:“初渡浙江,便有终焉之志。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许询、支遁等皆以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又“羲之既去官,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泛沧海,叹曰:‘我卒当以乐死。’”《晋书》卷八十《许迈传》:“羲之造之,未尝不弥日忘归,相与为世外之交。玄遗羲之书云:‘自山阴南至临安,多有金堂玉室,仙人芝草,左元放之徒,汉末诸得道者皆在焉。’羲之自为之传,述灵异之迹甚多,不可详记。”

许询。从《世说新语》仅可知他崇信佛教,追随名僧支遁,称“弟子”。《世说新语》文学篇载:“许掾年少时,人以比王苟子,许大不平。时诸人士及于法师并在会稽西寺讲,王亦在焉。许意甚忿,便往西寺与王论理,共决优劣。苦相折挫,王遂大屈。许复执王理,王执许理,更相覆疏;王复屈。许谓支法师曰:‘弟子向语何似?’支从容曰:‘君语佳则佳矣,何至相苦邪?岂是求理中之谈哉!’”又同篇载:“支道林、许掾诸人共在会稽王斋头。支为法师,许为都讲。支通一义,四坐莫不厌心。许送一难,众人莫不 舞。但共嗟咏二家之美,不辩其理之所在。”而依《晋书》可知其好道家之术。《晋书》卷六十七《郗 传》载:郗 “转为临海太守。会弟昙卒,益无处世意。在郡优游,颇称简默,与姊夫王羲之、高士许恂,并有迈世之风,俱栖心绝谷,修黄老之术”。

。《世说新语》之术解篇载:“郗 信道甚精勤,常患腹内恶,诸医不可疗。闻于法开有名,往迎之。既来,便脉云:‘君侯所患,正是精进太过所致耳。’合一剂汤与之。一服,即大下,去数段许纸,如拳大;剖看,乃先所服符也。”此记郗 修术之事,然主要是为了记载僧人于法开的医术高明,更显道术之无能。此事《晋书》之《郗 传》则不见记载,而曰:“(郗 )转为临海太守。会弟昙卒,益无处世意。在郡优游,颇称简默,与姊夫王羲之、高士许恂,并有迈世之风,俱栖心绝谷,修黄老之术”。

由此可见,《世说新语》与《晋书》同样为东晋宗教的重要文献史料,反映的历史时段虽有同,然而所展现的宗教画卷却是两种。


二、二书宗教书写差异的原因


在东晋时期,作为本土宗教的道教十分盛行,而佛教在这一时期也十分活跃。道教在东晋时期,在中下层社会人士中拥有为数众多的信徒,并渗入到上层知识分子群,在上层门阀士族中迅速扩展。佛教的昌盛,始于西晋初至东晋初名僧与名士的交流,而壮盛于东晋中叶,至刘宋以下而势凌儒、道。任继愈主编的《中国道教史》说:“陈寅恪先生《天师道与滨海地域的关系》一文首先指出:东晋南北朝的许多门阀士族都是信奉五斗米道的世家。据我们初步统计,当时北方的大士族如清河崖氏、范阳卢氏、冯翊寇氏、京兆韦氏、天水尹氏,南方侨姓大士族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颍川庾氏、陈郡殷氏、阳夏谢氏、泰山羊氏、谯国桓氏、汝南周氏、晋王室司马氏,次等士族如琅琊孙氏、长乐冯氏,吴姓士族丹阳葛氏、许氏、陶氏、吴兴沈氏、晋陵华氏、会稽孔氏、钱唐杜氏、吴郡顾氏、陆氏、张氏、孙氏(孙吴后裔)等等,这些家族中都有人信奉道教。实际可能还不止于此。这样多的门阀士族信道,表明五斗米道在东晋以后向上层传播取得了很大成功。”而这些奉道的门阀士族之中,我们也可以看到不少奉佛的东晋大士族,如晋王室司马氏、琅琊王氏、高平郗氏、陈郡殷氏、阳夏谢氏、谯国桓氏、汝南周氏等。然而这些真实的社会状况与时代特点在《世说新语》和《晋书》中却有不同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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