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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发雷文峰、于欢事件的两篇特稿,是中国调查性报道复兴的标志吗?

百度百家号精选  · 公众号  · 内容分发  · 2017-03-28 08:02

正文

“中国真正的调查记者不超过50人”——《财经》杂志副主编罗昌平

罗昌平

再建功

近日,两条社会热点刷遍了微博和微信公众号。一是15岁的自闭症少年雷文锋走失后,死于广东韶关新丰县练溪托养中心;一是山东聊城于欢刀刺侮辱母亲的催债人,致其死亡。

讨论,争议,关注,热度。这一切,其实都发源于两篇调查性报道——《新京报》的《一个自闭症少年的死亡之路》,以及《南方周末》的《刺杀辱母者》。

雷文峰,去年12月3日死亡。于欢案,去年4月4日发生。然而直到今年3月,两家媒体的深度报道出台,两起事件才真正广为人知,进入舆论中心。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两篇报道,或许一个个“托养中心”将继续逍遥法外,对于欢的判决也将风平浪静地收场。调查性报道的力量再一次得到了展现。

练溪托养中心,雷文峰在此死去

那么,这是一个属于调查性报道的时代吗?

很遗憾。《刺杀辱母者》这样的报道,在当今中国已经日益罕见。在网络高速发展,信息广泛传播的今天,中国的调查性报道不但没有大放异彩,反而走向式微,众多老牌纸媒纷纷裁撤深度报道部门人员,稿件的数量和质量都大幅下滑。像《京华时报》等媒体,干脆取消了深度报道部。

原《中国经济时报》首席记者王克勤认为,这十多年来,调查性报道在中国经历了三起三落,取得了可喜发展,出现2003、2007、2010三个高峰之后,2011年之后进入低谷期。“中国调查性报道遭遇最坏的冬天”

起与落

调查性报道是深度报道的一种,发源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美国。20世纪上半夜,调查性报道逐渐在欧美流行,以揭露社会黑暗、批判不正之风为主要目的。而在中国,调查性报道于20世纪80年代才刚起步,可谓开山行险,筚路蓝缕。虽然历史较短,但三十余年来还是有不少出色的作品面世。其中,影响力最大的莫过于2003年《南方都市报》的《收容者孙志刚之死》,也就是王克勤所说第一个“高峰”的代表。

2003年3月17日晚上,任职于广州某公司的湖北青年孙志刚因缺少暂住证,被警察送至广州市“三无”人员收容遣送中转站收容,次日转送一家收容人员救治站。孙志刚在彼受到工作人员以及其他收容人员的野蛮殴打,并于3月20日死亡。

4月25日,报道发表,激起轩然大波。这篇报道的影响力到了什么程度?广东省立即成立调查组追查案情,三名主犯分别被判死刑、死缓和无期,市公安、卫生系统多名责任人受到严惩。同年6月,《城市生活无着的流浪乞讨人员救助管理办法》出台,效率之高令人赞叹。调查性报道监督社会运行的功能,也在此发挥得淋漓尽致。

也正是因此,雷文峰之死曝光后,人们在痛心疾首的同时,也纷纷重提当年的“孙志刚案”。只是当年,类似的调查性报道层出不穷,兼具深度与热度;而今天,调查性报道却实实在在地衰落了。

以《京华时报》为例。《京华时报》于2001年创刊,一上来就对信息量进行了硬性规定,要求每天每个版块都必须有深度报道。而在当时的背景下,深度报道基本就是调查性新闻的天下,也可以说是监督新闻的代名词。但2012年后,《京华时报》深度报道的“深度”却逐渐下滑,取而代之的是像《职务犯罪外逃人员 出逃前多有征兆》、《普通公务员年节福利变化调查》这些受众基础一般、内容平实无奇的报道。

方兴未艾的调查性报道,何以在这个时代走向没落?

向何方

调查性报道的衰落,既有客观技术条件的影响,也有主观受众心态的因素。

首先,调查性报道虽然也屡见于电视,但更多情况下是依附于纸媒的。在纸媒衰微的今天,记者的待遇逐渐落后于时代。根据美通社发布的《2016 中国记者职业生存状态与工作习惯调查报告》,超过8成(80.6%)的职业记者月均收入在1万元以下,近6成(58.8%)的一线新闻记者表示“收入待遇”因素将会是其离开目前岗位的最主要原因。对于记者而言,在追求海量和迅速的时代,很难放缓脚步牺牲时间、精力甚至金钱去做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媒介受挫,人才流失,调查性报道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冲击。

其次,调查性报道的存在往往触犯各方利益,有的内容写得,有的内容写不得,这是悲哀,也是事实。于欢案曝光后,济南公安官微公安和民意叫板,不可一世的傲慢显露无疑;雷文峰案的报道则告诉我们,“收容”乱象并未因孙志刚的死而宣告终结,媒体和舆论的力量终究有其极限。调查性报道成本高,并且可能由于各种原因需要面对难以面世的危险。即便面世,也可能给媒体带来后续的麻烦,新闻机构自然容易作出决定放弃这根骨头,又难啃又没肉。

最后,移动端的发展使信息趋于碎片化。在此基础上,读者更倾向于短平快的内容,而很少有完整的时间阅读一篇深度报道。各门户网站、新闻App的取舍,更深化了这一趋势。

从世界范围看,荣获普利策的调查性报道比比皆是,可它在中国却屡屡受挫。不是因为调查性报道被时代淘汰了,而是社会变得浮躁,人心变得功利。但我们依然有理由相信,调查性报道不会死去。新闻媒体的职责首先在于环境守望。社会需要调查性报道,揭露问题也是新闻工作者最重要的职责之一。

关于雷文峰和于欢的两篇调查报道,还远远算不上中国调查性报道“复兴”的标志。但至少,这是一个好的现象,或者,更理想主义一点——好的开始。

倘若一个国家是一条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新闻记者就是船头的了望者,他要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观察一切,审视海上的不测风云和浅滩暗礁,及时发出警报。
——约瑟夫·普利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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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梁博宇

编辑:薛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