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今敏美术馆灯火通明。
小王正在玻璃花瓶里插花，手腕上还缠着创可贴。昨天布展时她爬上梯子调射灯，一不小心划破了。
"投影暗了点。"杨述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他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松松地系着。小王吓了一跳，花都掉在地上。她蹲下去捡，视线正好对上杨述的皮鞋。
"你是..."杨述微微俯身，"学策展的？"
"伦敦艺术大学..."小王声音越来越小。
"哦？"杨述微微点头，"懂光影。"转身时古龙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过。
小王咬着嘴唇。她本想说，那个投影是精心设计的，黑暗代表数字时代的虚无。可什么都没说出口。
老邓来了。他今年四十出头，一身Brooks Brothers套装，打着香奈儿领带。"杨教授！"他快步迎上去，"我上周还跟高古轩的汉斯聊天，他可惦记您呢。"
杨述点点头，转向一旁的外国策展人:"I was discussing with Hal Foster about post-digital aesthetics..."
老邓站在一边笑，时不时点头。要他说，现在圈子里就这德性。
几个画廊老板结伴而来。老邓眼睛一亮，可还没等他过去，就见杨述已经和他们谈笑风生。
"听说赵州最近..."一个老板压低声音。
"等等看吧。"杨述笑笑，眼神深邃。
老邓在旁边听着，心里发堵。装什么装？他转身给自己倒了杯香槟，看见小王正在不远处整理请柬。倒是个水灵的姑娘。
七点二十分，开幕式开始。杨述站在讲台上，谈着"数字神学"。台下掌声不断。
"您讲得真好。"老邓递上名片，"改天想和您请教..."
"好啊。"杨述接过名片放进口袋，目光却落在最后一排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身上。是M+博物馆的采购总监。
后面的休息室里，几个重要藏家围坐着。老邓在门口转了几圈，正好看见端着酒托盘的小王。
"赶紧送进去啊。"他小声说。
休息室里烟雾缭绕。杨述靠在沙发上，领带已经完全松开。"UCL最近在做个有意思的驻地项目..."他说着，目光掠过正在倒酒的小王。
"基金会在选新的项目委员。"M+的总监说。
"我看过几个不错的年轻人。"杨述慢悠悠地说。
"过来，你坐。"杨述拉着小王的胳膊在自己身边坐下。他拿出几张纸，凑得很近。烟酒的味道和古龙水混在一起。小王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外国人脸上，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
杨述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几乎碰到她的肩。屋里很暗，烟雾缭绕。她感到呼吸有点困难。杨述俯身过来指着某一行，手腕蹭过她的头发。有人端着酒杯朝这边走来。小王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一抖，文稿掉在地上。"对...对不起。"她蹲下去捡，膝盖磕在大理石地面。她抓起文稿放在茶几上，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直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她才感觉自己又能呼吸了。镜子里的人脸色发白。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也盖不住耳边嗡嗡的响。
散场已近午夜。穿过空荡的展厅时，杨述的手机响了。"月底去趟庞皮杜。"他一边快步走向门口，一边对助理交代。宝马在美术馆门口等着，车灯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老邓还在发微信。"王总，今天看那件作品时，我看您挺感兴趣。要不周末约个下午茶？"他瞄了眼手机顶部，十几条微信还没回。地铁已经停了，他叫了辆专车。
小王是最后一个走的。关灯时她在展厅里站了会儿，试图找回彩排时的感觉。但那种微妙的光影早已不在了。收起工作牌时她发现，杨述在藏家名单上划了几个名字，旁边写着"ucl""项目"之类的字眼。她赶紧把纸条撕了丢进垃圾桶，只是手有点抖。
第二天，杨述发了条朋友圈，是某媒体的专访链接。配字很简单："聊了些关于观看的问题。"老邓立刻在评论区留言："杨教授对数字艺术的见解太精彩了。"小王划着手机看了很久，最后保存了那个链接。
美术馆的大厅里，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垃圾桶里，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露出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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