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论徳扑人机大战的正确姿势，听听李开复们怎么说

作者 |  周小丹

4 月 10 日，德州扑克 AI 冷扑大师在在与龙之队的表演赛中以 792,327 总记分牌的战绩获胜，浇灭了人类在棋牌维度面对 AI 时的最后一丝侥幸。

赛前，龙之队的队长杜悦曾预测面对冷扑大师的胜率有 10%，毕竟相对于今年一月在匹兹堡败给冷扑大师的 4 名顶尖职业德扑玩家，杜悦和他的 5 个队友，都是又懂计算机技术又玩德扑的好手。

五天的比赛结果让人心服口服。冷扑大师也再一次证明了，即便是在非完美信息博弈的情况下，AI 也早已超过了人类。关于比赛本身的胜负讨论此时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更值得思考的话题是：抛开对竞技层面的关注，我们该如何理解德扑 AI 带来的变化？

赛后，极客公园前沿社组织了一场部分科技公司 CEO 与创新工场 CEO 李开复、冷扑大师 Libratus 的缔造者卡内基梅隆大学教授，Tuomas Sandholm 展开了一场闭门对话，我们探讨了德扑 AI 背后的意义以及 AI 在社会、经济等诸多层面带来的深刻影响。

德扑 AI 战胜人类意味着什么？

在李开复和 Tuomas Sandholm 教授看来，这样的结果不是为了「羞辱人类」、造成恐慌，而是让人们看到了机器用来解决更多实际问题的可能性。

•  为什么要让 AI 和人类比赛德扑？冷扑大师的出现和胜出意味着什么？

李开复：AlphaGo 在围棋方面打败人类，是一种是完美信息对阵的情况下出现的比赛结果。但是德扑是一种典型的信息不完美、不对称的。人类拿着机器看不到的底牌甚至有诈胡机会，这时候机器能赢吗？这个是我们想知道的。前沿社活动上李开复谈及德扑 AI 背后的意义

所以这次德扑胜出、打败人类是一个里程碑，证明了几件事，一是在非完美信息对阵的情况下，AI 算法也可以胜过人类的顶尖高手了。二是所谓人类有情感，会诈骗、诈胡，现在 AI 也做得到了。第三就是现在大家谈 AI 会说深度学习，但是冷扑大师并没有用到深度学习算法。AI 的领域未来是绝对需要别的算法拿来补充和结合的，一个好的 AI 工程师必须是掌握各种技术，并且把它合理化的结合。

Tuomas Sandholm：最开始我做出来冷扑大师的时候，引起了很多公愤，很多人觉得我会毁掉这个游戏。但是从哲学上来讲，我们本来不应该把人的智能作为终极的标杆，有人问我们是不是要超越人类的德扑 AI，我说我们是在做超人类的 AI，超越人并没有意义。但是超人类的 AI 不仅让游戏变得更有趣，可以反过来教人一些想不到的战略，让这个游戏争取变得更丰富，让很多事情有更大的空间。

•  在不同的细分领域，不同的算法将会产生怎样的作用？

李开复：冷扑大师背后最核心的原理就是博弈论。其实这种零和博弈在生活中非常常见，比如说商业谈判、外交博弈等都是一样的道理。所以我们觉得冷扑大师未来的可扩张性是很乐观的。

每种算法有它的优势和劣势，结合游戏的时候，博弈论就比较合适。而适合深度学习的场景一定是要有大量的数据。比如对图片、视频识别来说，深度学习特别有效，但对文字是否一样有用着还是有问号的。每种算法都有优势和劣势，特别是当你在做 AI 方面的创业的时候，不可能就像金庸小说里面一招走遍天下，是要有很多招数把它结合起来。

AI 接下来会在哪些领域快速的产生作用？

人工智能背后的技术盘根错节，它能释放的能量当然远远超过游戏对战。AI 将最先在哪个领域成为协助人类的得力助手？李开复的答案是金融，人工智能在这其中的能力不只是提高效率，甚至可以预测未来。也许在某个程度上，人的常识和积累甚至会成为解决问题中的「瓶颈」。

• 现在，AI 最务实、最有用的应用场景是什么？

李开复：最适合走向智能化的领域有三个特点。一定是数据量特别大、数据有精确的标注、而且必须是单一领域，金融毫无疑问就是这样的领域，保险订单、信贷、征信，金融领域本来就是人类创造的虚拟游戏没有任何制造成本。但是的没有任何领域像金融一样离钱这么近，比如现在的有些公司做的智能放贷，它就是用 AI 决定贷不贷钱给你，下载 APP，8 秒钟就打到你的微信帐号里去了。这些比较起来根本不是什么 AI 取代人的问题，这是人做不到的，没有一个人 8 秒钟可以决定是否借钱给别人。AI 的精确度是不可比拟的。所以 AI 的发展真的不是简单取代人而已，这对我们来是质的差别。

• 上世纪 80 年代，会计银行就想提供一个方便能否预测未整个宏观经济的走势、预测未来，现在三十年过去了，把人工智能应用这个领域是否能够真正的解决这个课题？

李开复：未来机器对宏观和微观经济的预测能够远远超过人。现在在美国就有一家公司就在做这样的事情。大数据的价值完全可以预测未来，现在经济学家头脑里的知识不可能比 AI 知道的多。对经济的预测不难，真正难的是，不但要做出预测，而且要做出行动。

冷扑大师背后的原理其实就可以通过分析几家公司的股票走势，进行博弈然后为人类选择策略，甚至还能做出更多的战略分析，所以我们会把它应用到更多商业层面上。所以 AI 的厉害不是帮人分析，而是取代人做决定做的更好。现在 AI 只是在协助我们，但是未来很多股票分析师可能会失业，很多医生可能会失业，因为他们的存在甚至会成为解决一些问题的「瓶颈」。

面对 AI，我们该担心什么？

当 AI 成为一种武器，那么靠 AI 辅助的人类在面对普通人类时将会在决策上拥有巨大的优势，也带来更深的鸿沟。

现阶段看来，相关的技术和人才正在快速向大公司聚拢，我们不能指望少数垄断者可以利用 AI 建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所以如何消除这种垄断带来的不公平，正在成为最重要的命题。

• BAT 这些大公司有很强的人才聚集能力，也有很强大的数据储备能力，但是这对创业公司来说都是很难的，这在人工智能时代是否代表一种不公平的现象？

李开复：人工智能领域有七大黑洞，就是谷歌、脸书、微软、亚马逊和 BAT，这些公司把最有价值的数据当做闭环的数据全部吸收进去了，把人才也吸收进去了。这其实是糟糕的事情。

世界需要超过七个黑洞的选择。所以我们至少要做一点事情，为开源数据和开源代码方面做一些贡献。比如一个成长很快的创业公司，想要获得有标注的单体的大数据，在投资的公司和孵化的公司中创新工场会给他们一些帮助。还有在人才培训方面也是一样。我们希望把开源的方式和观念引导出来，这是我非常想做的事情。当时在微软笼罩的黑暗时代，最终就是开源原则等打开了局面，那是靠着极客的力量，程序员的力量，靠着有理想的人的力量做到的。我相信人工智能时代也是一样的，最后开放一定会战胜封闭。

• 如果大家都意识不到这个问题的话，少数机构继续垄断数据和人才，未来在社会层面上会导致哪些问题？如何从现在开始预防这种问题的出现？

李开复：如果未来需要 AI 帮助人们做决策的能力只能被少数人可以运用，长久之后会造成信息鸿沟、甚至阻碍人类的发展。垄断者哪天运用自己掌握的能力和数据做坏事，我们普通人是无法阻挡的。

但是有没有办法打破这种垄断？其实我还是很乐观的。因为我们的人数够多，毕竟这七个公司还是很小的。首先未来行业是可以细分的，现在美团、今日头条都杀出来，就说明垄断正在被打破。其次 BAT 过去的垄断是互联网行业，如果把互联网行业作为一个蛋糕，三个公司切掉了二分之一是挺恐怖的，但是现在人工智能面向的是全人类各个方面各个产业的，是个更大的概念。另一个方面现在的整个极客精神会让世界更公平更平等，这在将来也会成为更普世的价值观。前沿社活动上 CMU 教授 Tuomas Sandholm 提出媒体高估 AI 的危险性.

Tuomas Sandholm：首先是媒体经常会高估 AI 的危险性，觉得 AI 以后对人类有灭绝性的威胁，但是很多人看不到的 AI 创造了很多经济价值和社会价值。

不过垄断问题的确会成为隐患，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我觉得学界会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学界应该在真实世界的问题中找到一些科研领域去攻的点。另一方面，在美国科技公司与学校之间的合作是有一些法律限制的，不能让某个公司给一个学校一笔巨款，就让大学把这个公司的科研都做了，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合作方式，它可以保护大学真正的使命。

AI 对人类的终极影响是什么？

如果 AI 对人类世界的改变和变革不可避免，我们人类将如何思考自己所处的位置？这或许是我们每个人都该思考的问题。

• 如果我们整体没有准备好，AI 太快的发展速度也许会对社会形成冲击，我们是否需要一些方式做节奏做上的把控呢？比如比尔·盖茨就主张过向机器人征税。

李开复：对于 AI 发展过快带来的危险，最直接的就是未来一半的人有可能会失业。但是人类生存的价值不只是追求温饱，人类过去的真正成长都是在温饱之上的自我实现，如果丧失了这个动力，会不会造成社会不稳定？也许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去了解这一批有可能被取代的人，并且思考该怎么引导他们.

第二个问题是教育，AI 时代我们该怎么教育下一代？AI 不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艺术、慈善等等。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和爱，这是永远不能被机器取代的。如何能够通过某个方式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拉的更近，让人类在没有工作的情况下也能让实现自我价值，这才是最重要的。总的来说我们是不能控制 AI 成长的速度的，因为人类对科技进步的追求也是无法阻挡的。

• 如果从社会角度和经济角度，以及我们个人的角度上综合来说，AI 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李开复：AI 将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经济价值，对于吃不饱住不暖的人，每一个国家都能从特别能赚钱的 AI 公司征税，给全民一个基本工资，这是我们可以预测的事情。但它的是本质一定程度帮人类把所有那些可以轻度思考重复性的劳作快速的取代着，让人类寻找自己真正生存的价值。

Tuomas Sandholm：我很喜欢这个答案。我这里就有一个很好的案例，CMU 在做过一套帮助换肾的系统，找来了全美国三分之二的换肾中心一起合作，我们有一个算法就能算出来患者最应该做交换的手术是什么，这个决策就完全交给了 AI。

这种方式为什么值得去做呢？一是这件事情组合性特别多，最好的交换决策是什么，人可能是算不出来的，它的组合性超过全宇宙的分子数量。第二，它能保证公平和透明度，人来做这个选择的话，里面难免产生一些交易和不公平的地方。第三，它是一个新的部门，也创造了新的工作，而且因为有了这个系统每年可以多救好几百人，这能让世界变成更美好。

AI 的进化与打破均衡

极客公园创始人张鹏认为，移动互联网曾经带来的「打破均衡、再造均衡」的过程，将会在人工智能时代再次出现。

在金融、医疗、教育等各个领域，人工智能对于人类社会的基础性变革影响力已经展开。这种变革的过程进展飞快，它把我们又卷入了一波技术浪潮带来的、「打破均衡、再造均衡」的过程。

这是又一次循环的开始。如果我们回顾过去五年里移动互联网浪潮曾经带来的机会，嗅觉敏锐者就是率先利用了移动互联网带来的，更方便的连接性进行创新，从而在各个领域提升效率，才获得了价值重新分配的「船票」，顺利完成进化——这一切都是「均衡状态」破碎带来的结果。

而现在，当移动互联网浪潮进入末期时，我们即将重新进入均衡状态，曾经那些没有将「连接性」为自己赋能的企业和个人，已经不可避免的陷入「劣势」阵营，他们没有进入「均衡线」之上获得价值，从而成为「分母」。

这样的情况很有可能在人工智能时代重演。我们无法预料这波技术浪潮将在什么时候集中爆发能量，但今天关注人工智能，努力理解人工智能，可能就是在为十年后的自己争取机会。即便我们不能成为最大获益者，但至少要努力登上新技术浪潮带来的「平衡线」，不要成为那个被淘汰和颠覆的「分母」。

文章转载自 顶楼TopVie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