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孟圆
编辑：乔乔
回想自己的成长，我时常感觉“后怕”——我是怎样一步一步成为了今天的我的呢？我怎样就掌握了如此丰富的词汇、习得了这般丰富的概念、拥有了相当可观的知识、能进行令人引以为豪的复杂思考呢？为什么我没有变成从小被母狼抚养长大的“狼孩”那样的存在呢？——不懂人类的语言，不能和人类交流，精神如贫瘠的荒漠... ...考虑到人类知识之繁复精深，这本是多么容易发生的事情啊！退一万步，就算我们最终能学会种种知识和求知方法，似乎也得花个成百上千年（如果寿命允许的话）。可实际上就在短短几年间，聪明的孩子们就取得了突出的智力成就，成为了小小的思想者，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美国语言学家诺阿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便对人类知识系统典型的“输入之贫瘠（the poverty of input）、产出之丰富”感到印象无比深刻。而最能打消我心中关于知识学习的焦虑的，当数传奇的海伦•凯勒（Helen Keller）。她非凡的故事让我一次次意识到，不仅听、说、看、摸等“各般武艺”样样俱全的小孩能学会语言和复杂的知识，连感官受到极度限制的人也可以设法做到。人类学习的潜能永远让人吃惊！
海伦·凯勒于1880年出生在美国阿拉巴马州一个知识分子家庭。19个月大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疑为猩红热或者脑膜炎），从此失明且失聪。幸好那时，她已经能用手势跟厨师的女儿进行简单的交流。7岁前，海伦创造出了60多个手语来与家人交流。根据法国语言学家游顺钊（YauShunchiu）的发现，像海伦这样能够创造出手语的孩子，往往性格开朗、天资聪颖，亲人们用了无尽的关爱和耐心努力来与孩子交流，并竭力去理解孩子一举一动的意义（游顺钊，2012）。海伦有幸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中，甚至更幸运。她的母亲从狄更斯的书中读到，一位叫做劳拉·布里奇曼（LauraBridgman）的聋哑女人接受了正常的教育，拥有了成功的生涯。深受启发的凯勒太太请来了时年20岁的安·萨利文（AnneSullivan）当海伦的家教。
安堪称一位天才教师。她在海伦手心上拼字，然后把对应的物品放到她手上。她买给海伦的见面礼是一个洋娃娃，她在海伦手上一遍一遍地写“d-o-l-l”，而海伦一头雾水，倍感沮丧，因为她那时不知道每一个物品都有特定的词语来指称。当安试图教给海伦“mug（杯子）”一词时，海伦甚至气急败坏地弄坏了娃娃。然而在和安接触一个月之后，海伦突然开了窍。一天，安一边让清凉的水流过海伦的掌心，一边在她的另一边手掌上拼写“w-a-t-e-r”，海伦一下子明白过来，“water”这个词是代表“水”这个观念的符号。从此以后，海伦便不遗余力地请教安，巴不得一下子知道世上所有物品的名字。让人无限欣慰和震惊的是，海伦后来不仅学会了得体的英语阅读和写作，并且展现出文学才华，甚至能用漂亮的口语进行演说。20岁时，海伦从聋哑学校考上了哈佛大学（准确的说，是雷德克里夫女子学院）。24岁时她以优等成绩毕业，并成为了举世闻名的作家、演说家、社会活动家。
其实，哪里只是冰雪聪明的海伦，连普通的婴儿也拥有惊人的学习能力。比如，过去二十年的研究发现，婴儿仅仅接受2分钟类似语言的输入，便可以举一反三，把其中的规则推广到相似而不同的情境中去（Marcus, Vijayan, Rao, & Vishton, 1999）。而今年一项发现更是惊世骇俗：11个月大的婴儿只要听到4个词，就可以推广其中的语音规则（Gerken & Kight, 2015）。
研究者
创造出了可以提取出不同规则的四词人造词组合让婴儿学习。比如，“dova”、“pota”、“pata”、“dava”，这组词的规则是，每个词中的两个辅音，要不都是清音，要不都是浊音，并且它们要不都是d和v，要不都是p和t。
测试时，婴儿听到的是全新的人造词组合，一些符合他们学到的规则，一些不符合。结果发现，不论具体规则是什么，婴儿都对违背规则的组合听的时间更长（时间长往往是惊讶的表现），说明婴儿归纳能力惊人，能够从极少的现象中寻找出规律来。
人类实在是一种惊人的生物，能够探索极其抽象的科学理论，思辨无比深邃的哲学问题，创造复杂强大的技术，建立了井然有序的制度，甚至还能通过撰写小说、拍摄电影和创作音乐来娱乐自己，地球上其他的生物很可能望尘莫及。而这一切，都开始于呱呱坠地的婴儿。看似柔弱无助、哭哭啼啼的他们，其实已经是效率颇高、手法老道的学习者了，一面像海绵一样无时不刻从周围的世界中汲取经验，另一面又像筛子一样，滤尽繁复的现象、找到背后的规律。就像宇宙学家痴迷于寻找宇宙的起源一样，发展心理学的很大一部分魅力便来自于探索看似平凡却堪称奇迹的人类智慧的源起。正如一句名言所说的，“A common man marvels at uncommon things. A wise man marvels at the commonpla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