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倒没害他性命,可却一掌拍在他百会穴上,随后,他便觉得身体像要爆开了一样,痛不欲生。
老头笑嘻嘻地拍着手看着李黍,像小孩子发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玩具:“你饿不饿?饿不饿?老头子告诉你,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人肉了,你去尝尝、尝尝……”
“听说了吗?最近出现了一个吃人妖魔,但凡是被他碰上的,没一个人能全须全尾地活下来。”
“你这消息早都过时了,我听说,那妖魔能勾起人心中的邪念,让一个好端端的人变成跟他一样吃人的魔头呢!”
文道正在捕快房里跟同僚喝茶。
自从调来这个小镇,每日处理的不是邻里纠纷、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些没影的小道消息。虽说百姓安居乐业也是好事,但是身为一个有些不安分、总想着一展抱负的捕快,文道真的是……闲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
“瞎嚷嚷什么?不用去巡街了吗?”
文道被这些乱糟糟的八卦吵的脑仁疼,一拍桌子。
“文、文捕头,快去东山寺看看,出大事了!”
闻言,文道也不动,转着手里的茶杯老神在在地问道:“什么大事?寺里的和尚偷人了?”
“不、不是,”那小捕快拿起茶壶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长出一口气,这才道:“东山寺里的那个和尚死了。今早有樵夫砍柴路过东山寺,想进去借口水,结果就看到了尸体。”
“听说死的那叫一个惨啊,来报案的樵夫都吓傻了。”
文道顿时扔下茶杯,“走,去看看。”
文道急匆匆出了县衙往山上跑,一时没注意撞了个人,见对方只是个失魂落魄的书生,便没放在心上,只匆忙说了句抱歉,便继续火急火燎往山上赶。
只是临行之时,感觉书生身上湿漉漉的,文道心中纳闷:这两天也没下雨啊?
但他满脑子都是东山寺的案情,随即便把这人抛到脑后了。
和尚是死在大殿里的,鲜血早就凝固。地上的血很厚,粘腻而浓稠,文道先是在门口查看一翻,随后便飞身跃入大殿。
尸体的伤口狰狞而恐怖,肚子上更是有一道巨大的伤口,肠子都被撕拽出来,淌了一地。肢体也残缺不全,看着像是被野兽撕咬所致。
佛像上血迹斑斑,显得原本宝相庄严的佛像有些狰狞,更给这血案现场添了几分阴森。文道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佛祖也没能保佑这和尚。
佛灯里还有残存的灯油,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微弱昏黄,给阴影重重的佛殿带来为数不多的一点亮影。
文道目光一紧,借着佛灯微弱的光,看到佛前跪凳两旁的地上,印了两个浅浅的血手印。他比对了一下,跟和尚尸体上残余的手掌并不能匹配。
他立起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不是野兽,是凶杀。
他起身查看四周,正殿除了一个佛像、一个蒲团、以及一个供香客礼佛的跪凳之外,别无他物,地上很干净,显见死者生前经常打扫。
这时仵作赶来,文道皱着眉对仵作点点头,指着殿内的尸体,“辛苦了。”
李黍失魂落魄地走在镇子里,眼前不时浮现出昨夜那恐怖血腥的一幕,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
妖魔!一定是地府里的妖魔!
路边包子铺的香味钻到他鼻子里,打断他乱糟糟的思绪。李黍死死盯着老板手中的包子,喉结一动,咽了下口水,饿啊,好饿啊,怎么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是觉得饿……
不行!李黍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不可以……他突然转身,跑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子里。
李黍边用脑袋撞墙边嘟囔着,嗓子里断断续续发出含糊不清的话语:“我不是……妖魔……不是!好饿啊……人肉……最好吃……嘿嘿嘿嘿……”
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即又狠狠用脑袋撞墙,血从额头上流下来,覆了满面,他都浑然不觉。
不行……还是好饿……不能、不能吃……
李黍狠狠咬住自己的胳膊,血流进嘴里,更刺激了他的味蕾,强烈的饥饿感几乎让他再次失去神智,胳膊上的肉也差一点点就要被撕咬下来。
汪——一声狗叫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他红着眼睛看向那只一边朝他呲牙、一边夹着尾巴后退的狗,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是:饿。
等李黍回过神来,狗已经没了气,内脏流了一地,还有一些碎肉在他嘴里,满嘴的血腥味让他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
他扶着墙根哇地一声开始搜肠刮肚地吐,直到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干呕出一些酸水。但随后,胃里的空虚感又来了,几乎将他的理智击溃。
他慌忙蹭掉手上的血迹,外袍已经脏了,李黍抖抖索索地脱下外袍,用力擦掉手上和脸上的血迹和污物,然后将袍子扔下,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他想起遇到妖魔那天,他以为那妖魔只是个普通的老人,见他躺在路旁,饿得奄奄一息,善心使然给了老人一个烙饼。
没想到那老头吃完饼,咧开嘴,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只是盯着他嘿嘿地笑
李黍见老头笑得邪性,以为遇上了什么厉鬼,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那老头却轻飘飘飞身过去将他抓住——除了妖魔,还有谁能脚不沾地的在空中飞?
老头倒没害他性命,可却一掌拍在他百会穴上,随后,他便觉得身体像要爆开了一样,痛不欲生。
老头笑嘻嘻地拍着手看着李黍,像小孩子发现了天底下最好玩的玩具:“你饿不饿?饿不饿?老头子告诉你,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人肉了,你去尝尝、尝尝……”
李黍感到这句话钻进他的耳朵,钻进他的脑中、心里,成了挥之不去的本能。
此后,李黍便浑浑噩噩,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唯一能记住的便是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后来……他完全失去神智,在东山寺杀了那个好心让他留宿的和尚。
他只是个普通的、想要进京赶考的书生罢了。
不曾想却遭此横祸。
杀人要偿命,这还怎么去赶考?
“死者胸腹部为致命伤,应为大力撕扯所致。凶手力气很大,普通人无法造成这么大的撕裂伤口。从血迹干涸的程度来看,案发时应是昨夜,未超过十二个时辰。”
“死者面部、四肢、多有啃咬痕迹,从齿印上来看,应为……一成年男子。”
饶是仵作经验丰富,见到这样的尸体也不由惊骇。
啃咬痕迹?文道不由想起早些时候听到的那些关于吃人妖魔的流言,心中一悸。
“地上的血手印从大小、粗细来看,初步判断是凶手所留。”
文道正用双手虚虚地盖在血手印上,思索着凶手当时有可能是什么动作才留下了这两个手印。
他研究半晌,忍不住打断仵作的话,“怎么这凶手杀人虐尸之后,还有心情给佛像磕头?”
仇杀?可这一座小寺庙里吃斋念佛的和尚,能跟谁有血海深仇,让凶手残虐至此?
文道揉揉眉心,长叹一声。
“我出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们再仔细搜查下这里。”
出得大殿,山风吹淡了萦绕在身上的血腥味,文道登时精神一震。
他仔细探查着周围——师父说过,探案时,最忌莽撞粗心,要心细如发,不放过一丝异样。
果然,山寺门环上也有两处血迹,因大门年代久远,木色深沉,门环上锈迹斑斑,若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杀了人……却没有翻动财帛的迹象,不为求财……他出门之后,又能往哪去呢?
文道闭上眼睛,这凶手应该不是个作案老手,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血印,莫非是临时求宿,起了争端?杀人之后为了干扰视线,这才虐尸?
他苦笑着摇摇头,文道啊文道,你可是在这小镇上舒服惯了,才会作出这么可笑的推断。
不过凶手杀人之后身上应该会沾满血迹,这样来说,无论他是想远遁还是混入镇中,都必须先清洗血迹才行,否则一身血迹也太过惹眼。
不远处的山坳中就有条小溪,凶手大概会去那里清洗!
希望他别去镇上,不然……这镇子可就不太平了。
他一边朝着小溪走去,一边想道。
“小傻子,地里爬,爹不疼,娘不爱……”
一群半大小子围着一个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边乱糟糟唱着歌谣一边拿石头丢她。
小女孩蹲在中间,怀里不知抱了个什么东西,石头打到身上也不知道喊疼,更不还手,脸上反而笑嘻嘻的。
李黍浑浑噩噩地抬头看着不远处这群孩子,看了半天,突然一个激灵,脑子多少有点清醒,他冲上去将那群孩子一一推开,吼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回家念书去!”
那群孩子尖叫着跑开,但又不跑远,只是站在李黍够不着的地方嬉笑着叫道:“嘻嘻,又来个大傻子,小傻子,你傻子爹来找你啦!”
小女孩只是笑,边笑边念叨着:“不疼,不疼。”
“砰——”一声,一块石头扔到李黍身上,劈里啪啦,不断有石块砸到他身上。那群孩子见李黍文弱无力,仗着自己人小腿脚快,手里的石块便瞅准了李黍砸。
“大乞丐、小乞丐,没饼吃,饿肚子,吃什么?吃狗屎……哈哈哈哈……”
李黍此时衣服破破烂烂,发髻散乱着,书箱也不知弄到哪儿去了,属实像个乞丐。
他眼中一阵迷茫,胃里的饥饿感又上来了。好饿啊……他隐约记得谁跟他说过,人肉最是好吃,何况还是一群细皮嫩肉的小孩。
他脚下一动,伸手便抓住一个孩子,那群孩子尖叫着跑开,却不跑远,只是围在不远处,脸上还挂着笑,像发现了新奇的玩具。被抓住的孩子手脚乱踢蹬,嘴里兀自嚷嚷着:“放开我放开我,不然让我爹来打死你!”
“不能吃不能吃”,李黍嘴里念叨着提起那孩子,手却越收越紧。那孩子起初还放狠话要让家里大人来揍他,此时被捏疼了,又被李黍的恶狠狠的眼神盯得害怕,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妖怪来了,妖怪要吃人啦……”那群小崽子见李黍抓住他们的伙伴,神情凶狠得像地狱饿鬼。此时心中都有些怕了,大声嚷嚷着四散而逃。
李黍没管周围的动静,只是红着眼睛盯着手里的孩子,仿佛在看一块美味至极的肉。喉结一动,忍不住咽了口唾液。
他颤抖着捏住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就要一口咬下,那孩子尖叫着又蹬又刨,裆里已是一片湿热。牙齿即将划破温热皮肤的那一刻,李黍却又把那孩子远远扔开,将自己的拳头塞进嘴里。
不能……不能吃……
可是好饿啊……小孩子的嫩肉应该更好吃吧?
李黍从嘴里拿出拳头,呵呵笑着看向那个被扔在地上的孩子,血水混着口水从嘴角流下,恍如饿鬼附身。
这时,身后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不疼、不疼。”
是那个被打的小女孩。
李黍猛地扭头,那小女孩却并不害怕。她拍拍李黍的胳膊,嘻嘻笑着,嘴里翻来覆去,就只会说两个字:“不疼”。
李黍的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他的手颤抖着,慢慢向那小女孩抓过去,手里却被塞进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个烙饼。
刚刚她护在怀里的是这个烙饼?
李黍顾不得许多,狼吞虎咽将烙饼吃掉。那饼又干又硬,噎得他直梗脖子,可是,他却觉得手中的烙饼无比美味——好久……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嘴里含着嚼了一半的烙饼,突然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无人的小巷子里,一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旁边站着一个小女孩,一边拍男人的头,一边嘻嘻笑着说:“不疼、不疼。”
文道在山涧小溪旁捡到一个书箱。书箱里都是些经史子集、还有一些零散文章,文道翻了翻那些文章,文章写的很普通,但文后都有署名,写着——李黍。
不知这书箱究竟是凶手的还是某个受害者所留,他莫名想到那天出门时撞到的那个书生,那书生身上的衣服有些水迹,莫非……
随即文道便否掉了那个想法,从两人撞击的力度来看,那书生应该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可能有凶手这么大的力气。
凶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文道又翻开卷宗,看着卷宗内拓下来的血手印发呆。
手指纤细,没有明显老茧的痕迹;不求财,只将尸体啃得惨不忍睹;力气非常大才能造成死者胸腹间那样的撕裂伤;凶手作案之后没有处理现场,但又知道要去河边清洗血迹……
随着线索一条一条厘清,文道心中凶手的画像也越来越清晰,答案已呼之欲出。
如果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果,哪怕那个结果再荒谬,也是唯一真实的选项。
文道腾地站起身,大声招呼捕快房里的同僚,“所有人立刻出动,寻找近期进入镇上的生面孔,男、年龄大约三十岁左右,是个书生模样。”
他顿了顿,“所有的客栈、酒楼都要查访,还有乞丐聚集的地方,如果不能证明是本地人,立刻抓捕!另外留意有没有类似手法的凶杀案,凶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应该已经进到镇子里了。”
“那两个是什么人?可是东山镇本地的?”
捕快小五指着巷子里一大一小两个乞丐样的人向一个大娘问道。
‘唉……”大娘先叹了口气,随后絮絮叨叨道:”那个小的,是个傻子,也不知道哪天来的……有一阵儿了吧?天天挨打受欺负,不会哭只会笑,就靠着好心人施舍点吃的才活下来。我寻思着,兴许是谁家走丢的孩子。大的那个,前两天才到这,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傻子的爹,人也疯疯傻傻的,天天嘴里也不知念叨些什么。兴许真的是这小傻子的爹来寻孩子?难怪这孩子傻,有个这么傻的爹,能不生个傻闺女么。唉,真可怜……”
小五被念叨得有些头疼,赶忙说道:“谢谢大娘,我过去看看。”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为何来此?”
李黍蹲在墙边,他抬头看看小五,目光呆滞,嘴巴不停翕合。小五费了好大劲才断断续续听到他嘴里说什么:“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
小五的脑袋被这些之乎者也搞得嗡嗡作响,他仔细看了看这个人——经过这几天折腾,李黍的脸像是老了十岁,佝偻着背,看着反而不像个青年人。小五又看看小女孩,那小女孩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小五,无论小五问她什么,她都只会说“不疼、不疼”。
两个傻子而已,年龄也对不上。小五随手扔了两枚铜钱在他们面前,便大步走开。
不对——小五脚步一顿,那乞丐是个书生!
捕快陆陆续续回到县衙向文道汇报情况,抓了一堆人,场面乱糟糟的,审问过后,大都有其他人证或者没有作案的条件,只得全部又放掉。一群人围在县衙七嘴八舌要讨个说法。文道头疼地捏捏眉心——没抓到猫儿,反惹了一身腥。
倒是有条信息引起了他注意,近些日子东山镇的野狗不知道怎么的死了不少,死状惨烈,像是被野兽撕咬过。文道额头突突直跳,心里总蒙着一层阴翳。
这案子,怕是没这么容易结束。
人渐渐到齐了,“小五呢?小五怎么还没回来?”
底下有人答道:“他去的东边那条街。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文道心里突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坏了,小五要出事!
小五死了。
死在一条小巷子里,死状同东山寺的和尚、东山镇的野狗一样,被啃得白骨都露了出来,血肉模糊,看不出个人样。
“娘的!”文道忍不住骂了句粗口。虽说他是因办事不利被从下放到这,算是降职,但日子久了,跟这些小捕快也算有了点同袍之谊。小五就这么横死街头,死状惨烈,文道心里的愤怒像干柴一样被点燃,熊熊燃烧。
“给我死死守住镇子的出口,搜!我就不信这凶手能长出翅膀飞出去!”
李黍手里拿着个薄薄的小石片往手腕上量了下,发狠似的往手腕上割去。割了半天,疼得他龇牙咧嘴,手腕却没流出多少血。
他又抖抖索索地拿着石片往脖子上划,可最终还是将石块往地上一扔,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又开始呜呜地哭。
又杀人了……身体里有个妖魔……我被妖魔控制了……
人都怕死,可现在的李黍却只想着如何去死。
死了……就能解脱了……
小女孩跟着他,看他又在哭,就拍拍他的头,“不疼、不疼。”
“走开!”李黍粗声粗气地吼道。
他是真的怕啊!怕哪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把这小女孩的性命也给害了。
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失去神智,等清醒过来才会发现自己不但杀了人,还……还在吃人!
那种让人丧失神智的饥饿感……只有吃过人之后,才能有短暂的、真正的清醒。
“李黍!”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李黍的思绪,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他缓缓转头,看到自己和小女孩已经被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饥饿感又来了,这么多人,能吃好久了吧?
李黍努力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甩出去,哭嚎着大喊:“杀了我、快杀了我啊!”
衣角突然一动,是那个小女孩,她猛然见到这么多官兵,吓得躲在李黍身后瑟瑟发抖。
“别杀她,别杀她,人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李黍疯了似的将小女孩往官兵推过去,生怕迟了一步,小女孩就要被自己连累致死。
魔头尔敢!文道见李黍朝自己奔来,想到小五的死,心中的愤怒在燃烧,他猛然一挥手,箭发如雨,向着两人射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时间在李黍眼中像是突然慢了下来。
他看到漫天箭雨朝着自己飞过来,一寸一寸,慢慢逼近。
李黍毫不犹豫将小女孩护在怀中,捂了个严严实实,同时转身,以背当箭。
好痛啊……原来痛到极致就是麻木。但是,胃里的饥饿感反而淡去了。
李黍被射成了筛子,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看怀里的小女孩。
还好,这孩子没事。
小女孩呆住了,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嘴角下撇,露出一个要哭的表情来。
李黍努力摸摸小女孩的头,扯出一个笑,血沫顺着嘴角溢出,他努力把血咽回去,柔声道:“不疼、不疼。”
小女孩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流下两行泪来。
文道本以为跟这魔头有场硬仗要打,没想到凶手这么轻易便授首,一时也有些愣住。
他看看那个呆立在李黍尸体前的小女孩,叹口气,“凶手的尸体带回县衙,这孩子……也一并带回去吧。”
文道抬头看看天空,乌云遮蔽了明月,他心里仿佛也遮了一层阴翳。
这件案子,真的这么简单就能了结吗?
他抱起那个受惊的小女孩,召集手下的衙役一同返回。
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停止了抽泣。
文道低头看向怀里,两颗亮晶晶的小眼睛怔怔地盯着他:“大哥哥,你有烙饼吗?我饿了。”
随后,小女孩冲他咧开嘴,绽出一个天真的、露出一口白森森小牙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