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已经凌晨一点半，老婆以一种很怪异的姿势用被子蒙住头整个人缩在枕头底下，感觉在逃避着什么；因为看得出整个人是弓着窝在被子里的。
她逃避的其实是她的亲骨肉，那个咿咿呀呀的小人儿正光着脚在床围与老婆之间的床垫上欢腾雀跃，时不时挑衅地喊我一声：“爸爸。”声音很甜。
我却无力回答，虽然我可以熬夜看书到凌晨三四点，但是看着这个小人儿在床上摇头晃脑一个半小时之后还精力充沛地叫喊着的时候，我已经不能说什么了！
我一晃神，这个小人已经呲着嘴迈开腿，跨坐在我老婆的头上，开始骑马一般地用屁股发力，那胖胖的尿不湿让人产生出隐隐的不安。嘴里开始咿咿呀呀地喊：“妈妈！妈妈！”
我知道老婆是醒着的，但是强忍着装睡！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在床上呆着，床头灯很温暖，而我们三个心里却是各有千秋；
无聊的小人儿继续不断地“驾...驾...驾”，偶尔瞟我一眼，很用力地下蹲，尿不湿感觉随时会炸裂。他很希望他屁股底下的妈妈，或者旁边的爸爸能够给他一个回应；
可是，我既没有出手拯救老婆，也没有被小人儿打动；
老婆也在忍着，只是更用力地弓起身子。
小人儿有些憋不住了，开始尖叫着去扯屁股底下的妈妈，扯住了妈妈的长发，黑色的长发纠缠在他细嫩的指尖，勒住了！
小人儿开始用力甩手，我在心里暗数，五、四、三、二.....
数到一的时候，老婆就应该忍不住跟着尖叫了。
没料到这个时候，卧室的门啪地被推开了，另一个小人儿扶着门把手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你们太吵了，我睡不着了！”
02
正在欢乐的小人儿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手垂了下来，长发从手指间滑落，小人儿开始讨好地望着门，他也知道门口这个人是他白天的玩伴。说不出太多人类语言的他开始扬着手大笑，伴随着笑声，屁股更加用力。
扶着门的小人儿明显处于瞌睡渐醒的状态。不行，不能让他彻底清醒，否则今天晚上会没完没了。
我弹射起身，喊了一声：“老婆，小胖子的尿不湿要炸了！”
飞扑向门口，一定要拦住这两个小鬼头半夜喜相逢。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不用说，应该是尿不湿没有坚持到最后，一个尿哄哄的光屁股直接坐在了妈妈的头顶上。
我拽过门口的小人儿：“走，回房间，给你放故事听。”
“故事机已经听完了。”
“我给讲！”
“我要妈妈讲！”
“不行，今天只有爸爸！”
“…….”
拽着这个小人儿重回他的小床，陪着他躺下，他下意识地朝床里边挪了挪。
“爸爸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尽量放低声音。
“不要!”拒绝得干脆利落。
“那爸爸搂着你睡觉吧。”
“不要！”拒绝得更干脆直接。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醒了？”
“不想跟你说！”继续拒绝。
“那我走了！”我威胁。
“我会再去找你们的。”
03
想想刚刚家里那场欢乐的场景，我无力地继续躺着，还是管好这个吧：“那可以告诉我今天晚上是为什么醒了么？”
我再次尝试着去搂他，他继续往床里面缩，警惕地说：“你不要过来了！”
“为什么？”
“因为很可怕。”
“什么可怕？”
“因为我做梦了，很可怕。”
哦，原来是做了噩梦：“告诉爸爸，爸爸帮你把坏蛋打跑。”我努力调整语调，让自己听上去像个慈父。
小人儿沉默了一会儿，拉起我的手盖在他眼睛上，说：“太可怕了！我不想说。”
“是想爸爸帮你挡住坏人不让你看见么？”我感觉自己挺温柔地盖着他的眼睛！
很明显地感觉他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想把刚刚看到的可怕的东西过给你。”
过...给…我！我不是超人，我也不是李奥纳多，我看不到你的梦境，你爹我…做…不…到……
我心中狂啸之后表面平静地说：“要是爸爸看不到怎么办？”
“那你出去吧！”比前面几次都坚定。怕我听不懂，又加了一句：“我不需要你！”
…….
我的心里很明显有什么东西炸裂坍塌粉碎，我是不需要的，我是你的爹，你才多大个人！哼！抱着几分的情绪，我起身下床。
床上那个小人儿见我离开了，迅速把自己挪到床中间，四仰八叉地躺着，被子里传来一句：“爸爸，晚安。”顿了一下：“我爱你，爸爸。”
听到后面这一句，我的心瞬间软了，那几分情绪跑了个精光，回了个身，甜滋滋地边关门边说：“宝宝快点睡，晚安，爸爸爱你。”
“快点走吧！”身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那几分情绪还没跑远又唰地跑回来了。
04
带着几分情绪，在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时，我深呼吸了一下，准备迎接卧室里另一个小魔怪的战天斗地。
卧室的床头灯依然温暖，我离开房间的时候，那个驾驾驾地叫着的小人儿，这个时候却已经安静地窝在老婆的臂弯里，打起了呼来。
我的天哪！
我不可置信地走到床边，看着这个天使一般的魔鬼，撅着小嘴，嘴角还有一丝狡黠的笑意；长长的眼睫毛弯弯地、柔柔地颤抖着。
我扬起手，想掐一下他的脸，老婆挡住了我的手：“你今天晚上还想睡么？”
我的手顿时软了下来。
重新回到属于我的被窝躺下，老婆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我们为什么要生两个娃啊？”
“为了他们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孤独地长大。”
“他们要是继续这样折腾，只怕我就要下线了。”
“嗯，我内存也不够了。”想起要过一个梦境给我的那个小人儿，我又有一些力不从心了。
“你说，他们这样子晚上不睡，到底像谁？！”
“像我吧。”我犹豫着说。
“是么？怎么说？”老婆歪过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我拉了拉被子靠在枕头上，尽量让自己舒服地躺着，说：“我妈说我小时候是不喜欢睡觉的孩子，刚落地那一个月很乖，饿了拉了就哼哼，绝不多嘴的那种；满月之后，性情大变，启动了随时哼哼模式。好不容易哄安静了，一沾床，就哼哼唧唧没完没了。
我的外婆讲究，半夜站在村口敲锣，悠悠地喊你回来哟你回来呦。喊了好几夜之后，全村的老少都跟我一样半夜醒着听我外婆在村口悠悠地喊。我外公后来说，连名字都没起，喊什么喊，没用，回来吧！”
05
“那后来呢？”
我还以为老婆睡着了。
“一家人都睡不了，就围着我发愁，几个舅舅看着我倒是喜欢得很，正愁着晚上没事做，于是挨个抱着在家转悠，一边斗嘴一边说笑，我就在舅舅们的手上轮流交换着；
虽然我最后还是不睡，但是至少全村人可以睡觉了。晚上四个舅舅就每人两个小时，挨个上，一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我顿了顿，脑子里仿佛看见那些灯火闪烁的夜晚，几个舅舅抱着我摇啊摇啊的节奏！如今，舅舅们都已经抱上孙辈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我感慨了一句。
“嗯…..”老婆含糊着答了一句。
故事让我兴致盎然：“倒是我小时候，有个怪异的毛病，只能一个人睡，包括爸妈都不要；那年我爸突发奇想带着我出差，晚上睡招待所，就相当于现在的七天吧；只有一张床，我爸强行把我先塞进被窝里单独睡，待我睡着之后再轻手轻脚上床搂着我睡；
结果呢，睡梦中的我拳脚相加，我爸无法近身，只能锁手卡脚地搂住；最后结果是醒着的睡不着，睡着的不安生；十八路拳法演练完之后，天也亮了！说来感觉是有些遗传哈。哈哈，你说搞笑不！”
我望着天花板上床头灯的倒影，几乎笑出声来！
老婆没有回答我，转过头去看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跟小人儿头靠头地睡着了！
看着两个熟睡的面孔凑在一起，均匀地对着彼此呼吸，突然一股困意涌上眼皮：“今夜，可以睡了吧！”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然后抬手掐灭台灯。
屋里那抹橙黄色灯光熄灭了，一个四口之家终于全部睡下了！
作者：飞，非资深强迫症患者，重度秀恩爱患者，重度拖延症患者，资深晒娃达人，非正常宅家人士，不务正业的典型代表，两个萌娃的总设计师。
配图：优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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