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在这里或许会提出疑问,即男女两性在解剖学上确实是存在差异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但这也并不能摧毁我们对于性别这一由文化等一系列因素所建构的现实。在对于社会性别的讨论中,我们以为身体是一张白纸,文化在其上书写,从而创造出性别;而在巴特勒的激进观点中,是文化在述行行为下创造了我们对于身体的观念(参见氏著《身体之重》)。就像上文在分析波伏娃那句名言时我们所指出的,对于解剖学上的身体,我们完全可以颠倒如今这一习惯的语言使用,即我们可以把拥有阴茎的身体命名为“女性”或其他,而把有阴道的身体命名为“男性”或其他(设想医生在接生新生儿后,宣布他们性别时)。
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这些词,都已经在历史发展中拥有了一连串的意义,但这些意义并不是坚固的,我们完全可以改变它,从而重新在其中创造出完全不同的涵义。所以,“Jennifer”完全可以是男生的名字,就好像曾经用来污名和谩骂同志群体的queer,当它被同志收编为他们使用和自称词时,这个词的意义也就随之改变了。
有一个现象,在当下的东西方社会都层出不穷,即一些男孩被指责女性化或娘娘腔。对于被指责和嘲笑的男生而言,这是一个可怕的打击,因为这就暗示着他跨过了那条画在男女两性气质间的界限,从而混乱了秩序,从而造成紧张和不安,并且这些情绪往往都来源于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他者。他们感觉被冒犯,就像一些直男觉得被同志群体冒犯,好似同志在展现自己非传统主流的男性气质时无形地伤害或是削弱了其他男性的性别气质一般。
我们必须明白的一点是,我们总是以“他者”来界定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因此当“他者”越出了你所需要或曾经把他封固在某个形象的范围时,你的自我认同也就岌岌可危,遭到威胁。从这个角度,我们就可以管中窥豹地解释一些男性对于那些女性化、娘娘腔男生和同志的紧张。这是一种颇为不健康的心理,也是一种残缺的心理,因为在他们污名和攻击那些非主流男性气质的男生时,他们也是在排斥自己身上与之相似的一部分气质,所以敏感、感性和温柔都被排除,留下的只剩那些支配性男性气质里的东西,而因为它的残缺最终就会造成心理的不健全和扭曲。
以道家对于刚/柔的辩证法和儒家对于“道中庸”的观念来看,执着于一端都是有害的。孔子说:“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我们完全可以把它理解为对于走极端所可能产生危害的警告。最重要的还是每个独立的个体对于自身身心的完满塑造,而并非像满弓般停在一端,等待着危机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