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中国纪检监察杂志》2017年第17期出版。这一期杂志中刊发了两篇文章,两次点到了孙政才的名字。
《利剑出鞘,愈显锋芒——十八届中央巡视工作深化发展综述》一文中提到:8月30日,十八届中央第十二轮巡视整改情况全部向社会公开,党的历史上首次一届任期内中央巡视全覆盖由此胜利实现、完美收官。孙政才、苏荣、王珉、黄兴国等一批领导干部在巡视中应声落马,“病树”被及时拔除,守护了整片“森林”的枝繁叶茂。
另一篇文章《与时俱进改革创新——增强巡视工作针对性实效性》中提到:期间,对已巡视过的地方或部门,中央明确要求开展“回头看”。从第九轮开始,中央巡视每轮都安排对4个省区市开展“回头看”,截至目前已向16个省区市杀出“回马枪”并均有“老虎”被揪出,王珉、杨振超、杨鲁豫、黄兴国、孙政才等人应声落马。
中央纪委立案审查的中管干部案件中,超过60%的问题线索来自巡视;根据巡视移交的问题线索,各地纪检监察机关立案审查厅局级干部1326人,县处级干部8957人;山西系统性塌方式腐败案、湖南衡阳破坏选举案、四川南充拉票贿选案、辽宁拉票贿选案,都是由巡视揭露出来的;扶贫民生领域突出问题、中央国家机关“灯下黑”问题,落实中央决策部署“中梗阻”问题,都是由巡视首先发现的;小官巨腐、能人腐败、一家两制、圈子文化、肃清流毒等大量“热词”,“党的观念淡薄、组织涣散、纪律松弛”“党的领导弱化、党的建设缺失、全面从严治党不力”“管党治党宽松软”等深层次问题,都先由巡视概括提出……
这期杂志可谓是干货满满,除了颇具份量的述评之外,还刊发了9篇巡视故事,详细披露了巡视组对两任落马的衡阳市委书记张文雄和李亿龙、司法部原党组成员、政治部主任卢恩光、中国联通原董事长常小兵等人的问题发现经过。
一次“回头看”谈了100多干部群众
李亿龙
对于湖南衡阳先后两任市委书记落马,巡视组是在与干部群众深入谈话中发现的线索。
2016年3月,中央决定对湖南省开展巡视“回头看”,打响了十八届中央巡视第一个“回马枪”。
为了力求深挖政治原生态以及腐败问题见底,巡视组开展了大范围、多层次的谈话和深入了解,特别是与衡阳破坏选举案有关的100多名干部群众深入谈话,很快发现童名谦的前任市委书记张文雄(湖南省委原常委、省委宣传部原部长)和继任市委书记李亿龙的相关问题。
巡视中,不少干部群众反映张文雄是“两面人”:一方面张文雄勤奋敬业,工作实干,曾任怀化、衡阳市委书记,初任省委常委时年仅49岁;另一方面,他经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2012年“惜别衡阳”时,有上千名干部群众排队送别,存在人为策划嫌疑。
在衡阳任职期间,张文雄与一个衡阳私企老板关系很不正常,经常在春节期间由这个老板买单一起到外地旅游。通过在衡阳的“下沉一级”个别谈话,巡视组敏锐抓住了这样的信息。随后又顺藤摸瓜发现了张文雄纵容、默许家属利用其任衡阳市委书记职务影响谋取私利等大量问题线索。
巡视组按规定迅速把张文雄相关问题线索移交给中央纪委,至此,衡阳又一任市委书记腐败案浮出水面。2016年11月,张文雄涉嫌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
而对于在当地以“霸蛮”著称的李亿龙,巡视组同样通过谈话了解了他“经常与一些私企老板‘称兄道弟’,从不顾忌”、“提拔了一大批顺从他的干部”、“常委会上基本都是李亿龙一个人说了算”等关键信息。
在一次外出调研的车上,李亿龙要求衡阳市委组织部负责人提拔一名干部,这名负责人认为提拔该干部不符合组织程序。李亿龙当着一车人大声训斥该负责人:“什么符合程序不符合程序,让你提拔就提拔,你不听信不信我把你免掉?”
按照干部管理权限,中央巡视组把个别谈话和深入了解的相关材料及时转交给湖南省纪委。巡视期间,李亿龙涉嫌严重违纪被湖南省纪委立案审查。
通过入党申请书揪出“五假干部”
对于时任司法部党组成员、政治部主任卢恩光的调查,巡视组颇费了一番脑筋。
2016年3月,在中央第六巡视组驻地会议室里,几名巡视干部围着卢恩光的个人档案深查细核。
卢恩光最初从一名民办教师、民营企业老板,一跃成为副乡长,又在之后短短几年时间内,调到北京成为副局级领导干部,直至成为司法部领导,使得巡视干部“看他的简历总觉得蹊跷”。
但是,卢恩光的档案头尾衔接紧密,公章和领导签字齐备,虽然存在干部任免文件不规范、笔迹存疑等问题,可一时也难以断定。
巡视进驻之初,卢恩光没有什么负面反映。此人在司法部满意度测评中经常名列前茅,同事评价他“见谁都笑,对谁都客气,和大家关系搞得好。”巡视组一进驻,他就担负起巡视联络组组长的职责,对巡视组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表现得非常热心,但作为政治部主任,在巡视谈话中没有谈一个干部的缺点,都是赞美之词。
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很快,信访件就来了。举报信称,卢恩光档案有严重造假行为。巡视组组长陈瑞萍敏锐地关注到了这个信息,并在查阅驻部纪检组信访台账中发现有过类似举报。“重复举报,可查性强,很可能不是空穴来风,对群众反映的这类问题坚决不能放过。”巡视组领导当机立断,决定做深入细致的调查。
“卢恩光白天是司法部领导,晚上是企业老板。”
“一身江湖习气,不太像领导干部的样子。”
“一天学没有上,怎么还弄了个博士?”
“靠送钱和拉关系爬上高位,讲话稿都念不通顺。”
“平时爱拉拉扯扯,有些人不愿反映他的问题。”
“他是巡视联络组组长,谁谈完话他都跟踪掌握,很多人不敢反映他的问题。”
不久后,一封举报信送到了巡视干部们面前。信中称卢恩光档案有严重造假行为。巡视组组长陈瑞萍敏锐地关注到了这个信息,并在查阅驻部纪检组信访台账中发现有过类似举报。
于是,卢恩光个人档案再次被摆到桌面上。在巡视组干部认真查看下,卢恩光1990年入党申请书上“在邓小平同志南巡讲话指引下”一行字引起了巡视干部的警觉。
“南巡讲话是哪年?”所有人都同时想到了《春天的故事》里那句耳熟能详的歌词“1992年,那是一个春天”,由此,卢恩光入党材料造假问题露出了马脚。
2016年5月,巡视组将巡视发现卢恩光档案造假,以及身份、履历存疑等问题一并移交中央纪委。中央纪委领导高度重视,有关纪检监察室深挖细查,终于发现了卢恩光档案全面造假,以及一路买官等严重违纪问题。
周末突查发现半屋贵重礼品
为了能准确、快速找到问题所在,巡视干部们的动作既有徐徐图之,也有出其不意,就是为了不给巡视对象掩盖违纪事实的可趁之机。
2014年底,中央第八巡视组正式进驻中国联通开展专项巡视。在12月的一个周末,中央第八巡视组组长宁延令和一名巡视干部如神兵天降般的出现在了中国联通时任党组书记、董事长常小兵办公室里。
半小时后,常小兵在秘书的通知下赶到了现场。他刚进门就解释起办公桌后柜子里摆放的礼品,称是工作交往中别人送给他的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装作满不在乎地打开办公室的几个柜子和办公室抽屉。
一个柜子里,堆着几十部未拆封的高档手机和一些高档工艺品,办公室抽屉里散乱地放着一些金银首饰,光项链就有十几条。而在办公室一道紧锁的房门后,巡视干部又有了重大发现。常小兵叫秘书将门打开后,出现的是堆满半间屋子的上百件贵重礼品。巡视干部不动声色地用手机记录下了一切。
以此为突破口,宁延令组长与常小兵进行个别谈话,常小兵承认了自己存在不讲政治规矩、违反廉洁纪律、选人用人不当等问题。
2015年12月,经中央批准,中央纪委对常小兵涉嫌严重违纪问题立案审查。2016年7月,常小兵因严重违反政治纪律、组织纪律、廉洁纪律,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移送司法机关处理。2017年5月,河北省保定市中级人民法院公开宣判,常小兵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年,对受贿所得财物予以全部没收。
暗查暗访揭开辽宁贿选黑幕
2016年9月全国人大常委会召开临时会议,表决通过辽宁省的部分全国人大代表当选无效。消息一出震动全国。而最终揭露问题的,正是2016年2月至4月对辽宁开展的巡视“回头看”。
中央第三巡视组刚刚进驻,便发现辽宁省委、省人大三次选举中均存在涉嫌拉票贿选的问题。
随后便有干部群众反映,2011年10月省委换届前,时任沈阳市委副书记苏宏章在政绩平平的情况下,竟作为一匹“黑马”跳出来,成功上位。
长安街知事(微信ID:Capitalnews)此前曾介绍过,苏宏章正是通过给国家工作人员送财物,在推荐和当选两个环节同时“发力”,才上演了让众人都意想不到的结局。
为了查清真相,一方面巡视组用半个月时间约谈知情人员200多名,获得了大量有价值的情况,形成了十几万字的谈话笔录。
另一方面,巡视组考虑到苏宏章还在辽宁省政法委书记任上,如果直接询问在押人员,可能会打草惊蛇。巡视组先采取迂回包抄、暗度陈仓的方式,打着去地市调研的名义悄悄找到相关人员,终于在巡视结束前将问题的关键线索梳理清晰了。
巡视组发现,时任辽宁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王珉先后有默许苏宏章花重金拉票贿选、擅自提名王阳并签批文件、让私企老板“改头换面”作为候选人参加选举等“作为”。
随即王珉的有关问题线索被移交中央纪委。此后,其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卖官鬻爵、收受贿赂的行为也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