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言情小说与情感教育」
对于很多琼瑶的读者和观众来说,琼瑶出现在人生里是阶段性的,是青春期的大众阅读与情感教育。主笔|薛芃
今天上午,按照琼瑶生前的遗嘱,在简短的家祭后,家属将她的骨灰送往台北阳明山进行花葬。她不希望让“衰弱、退化、生病、医院、治疗、不治”伴随往后余生,在生前的几年,她也曾多次发表要提倡善终权的主张,最终,她选择了这一场自主且隆重的告别仪式。围绕琼瑶的大众性话题数十年如一日。在不同的年代里,她作品中的价值观都不断被人批评过;她一生的情感纠葛随着平鑫涛前妻林婉珍《往事浮光》的出版,又再次被人评说;从丈夫平鑫涛身患失智症到去世前家人之间围绕是否拔管爆发公开争执,再到琼瑶本人离世,她对死亡的态度成为她人生中最后一件将她推向舆论风口的事。
然而,种种争议之外,在琼瑶的一生里,她一共写了66本书,改编成电影55部、电视剧34部。这样的高产输出和覆盖整个华语世界的影响力,让她在畅销程度上成为与金庸并肩的通俗作家。从台湾到大陆,从小说到影视剧,每个人的青春记忆里,总有一点有关琼瑶文学的影子。在曾经情感教育匮乏的年代,琼瑶的作品成为影响人们爱情观最重要的大众读物。
琼瑶,摄于2003年(视觉中国 供图)
在去世之前的十年里,琼瑶走进大众视线的几次,都不是因为作品。
2014年4月,琼瑶起诉于正的《宫锁连城》在剧情上有多处非法改编《梅花烙》的情况。在起诉的过程中,琼瑶希望能有相关专家出面,作为专家辅助人的角色帮助她打官司。编剧汪海林是当时中国电影文学学会的副会长,几番周折下,他以个人的名义,成为这场官司的“专家辅助人”。
在这场官司之前半年多,琼瑶的最新一部电视剧《花非花雾非雾》刚在湖南卫视播出过。虽然在当年依旧创造出3.43%的不错收视率,但与更早的《还珠格格》《情深深雨濛濛》,甚至2007年的《又见一帘幽梦》相比,影响力已经逊色很多。
《花非花雾非雾》剧照2010年之后,琼瑶仅有《新还珠格格》和《花非花雾非雾》两部新电视剧开播,此时的她已经70多岁,但年龄并不是她最大的障碍,而是此时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影视时代。“进入80年代,琼瑶就告别电影了,从1983年开始拍电视剧,她商业思维好,眼光好,很快意识到电视剧的潜力,转到这个赛道。直到2013年,她拍了最后一部电视剧《花非花雾非雾》,整整拍了30年,不再拍了。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这个时候网剧兴起了,这是一套新的玩法,流量、算法都不是琼瑶熟悉的。”汪海林告诉本刊。
“她是个老派的文人。”聊起琼瑶,这是汪海林说的第一句话。在他看来,琼瑶是编剧行业的一根标杆,也是位极其成功的制片人,她走的每一步,总能精准地踩到影视行业的风口,只是在最近的十几年,资本大量介入影视行业,琼瑶不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的作品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比如选角和剧本,导致作品出现了一定的变质。
从业几十年,汪海林也未曾想到,他的职业生涯会因为一场官司与琼瑶发生关联。据说,于正托人去找过琼瑶,想买《梅花烙》的版权,但被拒绝了。之后才出现所谓“抄袭”的事件。“后来琼瑶这边的诉讼策略是‘非法改编’,而不是我们常说的‘抄袭’,因为对于文字的抄袭是很清楚的,比如几行字一模一样,但在剧本里,这样的情况并不容易取证;而且影视作品的抄袭本就很难鉴定,不同的导演、演员拍同一个剧本都会不同,而‘非法改编’则是更容易取证的。”
专家辅助人的角色是从专业的角度去协助判断两个作品是否有重合,“是撞梗、巧合,同类型的清宫戏只能这么写,还是原创方具有独特表达?”判断的结果如今已经没有悬念,2015年底,北京高级人民法院二审判决琼瑶胜诉。2020年底,于正正式向琼瑶公开道歉。在这六年中,琼瑶一直没有停笔,她又写出了80万字的新小说《梅花英雄梦》,沿用了《梅花烙》原版男女主角“皓祯、吟霜”的名字,故事中也出现了“梅花烙”的元素,情节一如她跌宕起伏的风格。琼瑶曾说,在写这部小说时,是她人生的艰难时刻。当她写完最后“全书完”这三个字后,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在1973年创作《一帘幽梦》中写的小诗《失意》:“一个女人名叫失意,她经过无数风雨,生死之间爱也成谜,夕阳中依然挺立,她以为没有露出痕迹,在她的脸上却已经写满笑意。”
在过去的十年里,琼瑶一直想再重拍“梅花烙”的故事,但未成形。很难说琼瑶的新作品是否还能在这个时代叫好又叫座,但从上世纪60年代直到2010年之前,琼瑶无疑都是出版和影视行业的金字招牌,她既引领一个时代的言情阅读趣味,又缔造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华语世界里罕见。这一切,都从1963年的《窗外》开始。
林青霞在电影《窗外》里饰演一位高中女生25岁生日刚过不久,琼瑶拿着《窗外》的初稿四处寻路,希望有刊物愿意刊载。这是一部20万字的长篇小说,很多编辑都以“太长”“不能连载”为由拒绝了她。《窗外》写的是师生恋,故事源自自己与高中语文老师的那段“初恋”。有一天,她当时的丈夫庆筠恰好翻看到这本手稿,此时两人的感情已经不睦。“不只是因为他赌,更大的原因,是他对什么都不满意。整个人生显得非常消极。他看不起我的写作,自己又没有写出超越自我的作品来。”琼瑶在自传《我的故事》里诉说着对伴侣的怨念。
当庆筠看到《窗外》,琼瑶本以为又会引发一番争吵,出乎她意料的是,庆筠很严肃地跟她说:“这是一部好小说!你让我嫉妒!如果我再不奋起直追,你会遥遥领先的!”而庆筠和琼瑶都没想到,这仅仅是开始,往后的人生里,琼瑶让庆筠望尘莫及。也由《窗外》开始,二人分道扬镳。
这之后的故事早已流传甚广:《窗外》被平鑫涛看中,在《皇冠》杂志上发表,而后又发行了单行本,销量不断上升,一再加印。这件事成了琼瑶人生中的一只“蝴蝶”,影响着她后半生的婚姻和事业。虽然在此前她也写过几个短篇小说,但从1963年《窗外》出版起,才真正开启了琼瑶的言情小说时代,甚至是整个台湾言情小说的黄金时代。
现任美国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东亚语文学系教授的奚密是20世纪50年代中期生人,从小生长在台北,阅读琼瑶是她那一代台湾人的青春记忆,后来她进入台湾当代严肃文学的研究。琼瑶过世后两天,正在台北工作的奚密接受了我们的电话采访,她谈到了琼瑶小说横空出世前后,台湾社会五六十年代的文化氛围。
琼瑶当时在台湾占主流地位的是传统文化,古典诗词、书画都被推崇备至。另一方面,也有一些新兴的文学诞生,一种是有政治情绪的,另一种则是乡愁文学,在这样的环境下,余光中才能成为一代台湾诗歌的标志。“琼瑶文字中有大量古典诗歌的元素和古典美学的气质,这一方面与她的家世有关,她的父亲是位中国历史学者;另一方面,与当时台湾这种崇尚古典的文化氛围也有很大关系。”奚密说,“不过年轻人依然是会向往爱情的,在这一方面,最受欢迎的就是徐志摩。包括收录徐志摩和陆小曼书信、日记的合辑都卖得很好。”
在奚密的记忆里,1963年台湾的娱乐文化还很贫瘠,但在受大众欢迎程度上,有一个可与琼瑶小说《窗外》较量的,便是香港邵氏公司拍摄的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从60年代开始,台湾与香港在影视娱乐方面的互通越来越多,邵氏电影不仅在台湾红,更是红遍东南亚。“凌波(在电影中反串梁山伯)女扮男装太帅了,她和乐蒂合作在当时填补了所有人疯狂的恋爱幻想,尤其是中年妇女。当两位主演来台宣传时,坐在车里,那些女影迷把自己的金首饰不断往车里扔,几乎和现在的‘饭圈’文化一样。”
读言情小说,并不是人手一本,每一本小说的销量或是加印量,也并不以这本小说的实际阅读人数计量,真正读过这些通俗小说的人远比实际出版数量多得多。买书的人不多,多数都是从租书店租借,然后一一传阅。出版社—租书店—读者,是台湾当时图书最主要的传播模式,因此很多出版社会开设自己的租书店,像是“皇冠租书城”在90年代的台湾就有700多家加盟店,此外,“十大书坊花碟馆”“书中传奇租书城”都是当时大型的连锁租书店。
1992年,琼瑶到大陆探亲,与亲友相游黄山时被游客认出,一起合影(秦风工作室 视觉中国供图)琼瑶不是孤立出现的言情小说作者,在租书店的书架上,华严、玄小佛、朱秀娟、杨小云这些小说家的作品都能看见,不过没有人写得过琼瑶,她不但在情节上引人入胜,且高产,到了70年代末,她的长篇小说和中短篇小说集已有超过30部,《烟雨濛濛》《六个梦》《几度夕阳红》《庭院深深》这些作品家喻户晓,她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其他人,在租书店的书架上独占几排书架。比她更多的,大概就是武侠和金庸了。
在聊到琼瑶小说究竟为什么好看这个问题时,奚密讲起了一个自己的小故事。70年代她在台北大学读书,念英文系,在当时看来是洋气的专业。一位理工科的男生邀她约会,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怎么喝咖啡,可不可以教教我?”直到70年代,喝咖啡在台湾依然不流行,咖啡被认为是时髦的洋玩意。然而在琼瑶早期都市题材的小说中,主人公喝咖啡却已经是日常。
1975年,琼瑶出版小说《在水一方》,此时琼瑶和平鑫涛已经开始将小说影视化了,《在水一方》小说的开头,女主角是这样形容她哥哥朱诗尧的:
现在,我这位哥哥朱诗尧,燃着一支烟,膝上摊着一本刚从美国寄来的《世界民谣选集》,眼睛却直直地看着电视机,那电视的荧光幕上,劳勃·韦纳所扮演的“妙贼”又在那儿匪夷所思的偷“世界名画”了。
奚密在她的文章“台湾流行文化对当代大陆的影响:琼瑶与席慕蓉”中指出:短短两个句子里,“世界”就出现了两次,还有四个外国典故:美国出版的世界民谣选集,好莱坞英俊男星,美国电视连续剧《妙贼》(It Takes a Thief,1968年1月9日至1970年3月24日播出),和某幅不知名的“世界名画”。“琼瑶写着最优美的抒情文字,可是另一方面又很西化、很现代,当喝咖啡、听西方音乐成为小说主人公的日常生活时,这对于当时台湾的年轻人来说,是一种多么令人向往的生活。直到这些小说流传到大陆,情况也有相似,除了被跌宕起伏的情节和人物关系所吸引,我们也会被不一样的生活和世界震动。就像身边的男性读者,他们读琼瑶,不比女性的热情低,他们往往会幻想自己能找到一位如女主人公那样柔弱又坚韧的女孩。”琼瑶小说好看的秘密,是深谙当时人们内心的渴望,对爱情、生活和自己的渴望。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很少有人愿意从纯文学或纯文本的角度去谈论琼瑶,几乎都以“单薄”“通俗”一言带过,即便是文学评论者,也更多将她的文学作为一种社会学样本来探讨——她是如何变得如此流行,她是如何以文字为核心缔造一个商业帝国的。人们对她文字产生的附加值更感兴趣,或是围绕她的各个八卦。台湾的文学评论通常会把琼瑶这类小说定义为“通俗罗曼史小说”,它不再是单纯的文本,读者的阅读、接受与反馈似乎比作家本身的表达是更重要的。
《还珠格格》拍摄现场在琼瑶生前,台湾《文讯》杂志曾经试图梳理文学史,将琼瑶列入120位作家中,想为她评论作传,却遭到琼瑶的拒绝。当时《文讯》杂志称,她拒绝让学者谈她,也拒绝被放入台湾文学史。或许是她自己的态度,也或许在华语世界里,严肃文学本就是另一番阵地,与通俗文学的评价体系不同。琼瑶的确很少出现在正式的文学史书写中。现在也逐渐开始有学者将琼瑶和通俗文学纳入研究范畴,但这与琼瑶本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奚密也指出,其实在琼瑶出名的60年代初,台湾文坛才逐渐产生所谓通俗文学和严肃文学的分野,1960年,台大外文系学生白先勇、王文兴等创办《现代文学》杂志,将现代主义的台湾文学带到高峰。
但这些评价体系都不能阻挡琼瑶的火爆,当琼瑶从文学转向电影和电视剧之后,她不再是一个写小说的人,而是编剧、制作人,她的作品也不再为文学服务,她面对着更广阔的亚洲影视市场。“我和琼瑶一脚踏进深不可测的电影梦,其间高潮起伏,简直比电影的情节还精彩,而梦醒前的‘剧情’,更是惊心动魄。”平鑫涛在自传里写道。
如果没有后来的影视剧改编,琼瑶不会有如今的地位。对于很多年轻读者来说,读琼瑶是阶段性的,是青春期的限定阅读,就像台湾作家杨照曾经写道,它们更多是“女性的情感教育,那么等这些女性长大,真正涉足世俗情感世界,稳定了情感建构,她们也就不再需要‘罗曼史’”。对一个普通读者来说,罗曼史小说往往是有寿命的,或者说,它有时效性,甚至不需要担负着追求普遍真理的任务,只是以轻盈的姿态出现在青春期的阅读经历中。
《新月格格》剧照
12月5日中午,编剧柏邦妮在社交平台发了一段纪念的文字:“作为一个写故事的人,我清晰地看到,现今我们看到的情感剧和网文,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这个数字可能还要再高一些,没有突破琼瑶写过的剧情情节类型与桥段。在情感剧这个领域里,她就是莎士比亚,是绕不过去的大源头。她的激情和生命能量,更加令人佩服。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想了一下,她给我的最大影响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知道了一个女性可以靠不懈的写作,改变自己的生活,改变命运。”
像很多“80后”一样,柏邦妮从小在家里是不被允许看琼瑶的,因为家长认为女孩子看这种东西,会让人沉溺于情爱,想去早恋。大人们总把爱情当作洪水猛兽一样隔离在小孩的视线之外。但与此同时,大人们看得津津有味。
《新还珠格格》剧照成为一名职业编剧之后,柏邦妮也会创作很多情感戏的剧本。她越来越意识到琼瑶的好,她的故事之所以吸引人,是有一套强大的故事写作逻辑作为支撑的,而这套故事写作的方式,至今也很难有电视剧的编剧可以超越。“琼瑶是用人物关系裹着情感往前走的,她的叙事非常高效集中,冲突非常强烈,人物的情感也充沛饱满,仅仅这几个基本的要求,现在的很多电视剧就已经做不到了。”
1988年,琼瑶从台湾回了趟大陆,她当时就有两个想法,要在大陆拍戏,用大陆的演员,也要在大陆各式各样的实景场地拍戏,尤其是实景,是台湾拍戏不具备的条件。90年代初,她就开始在台湾华视筹拍《六个梦》,并第一次到大陆找实景拍摄。到1997年《还珠格格》开拍,琼瑶租借了承德避暑山庄实地拍摄。
《还珠格格》剧照拍《还珠格格》第一部的时候,没人想到这部戏会成为中国电视剧史上的收视标杆。此时的琼瑶已经60岁,《还珠格格》(第一部和第二部)和《情深深雨濛濛》,是琼瑶在大陆出品质量最高的两部电视剧。《情深深雨濛濛》是琼瑶第二次改编《烟雨濛濛》这部小说,这是琼瑶人生中的第二部长篇,“这个故事情节是我的小说中,感情最深刻、冲突最强烈的一部。那时的我很年轻,对人生,充满了奔放的热情和压抑的愤怒。”对于大多数更年轻的“90后”来说,这两部电视剧是这一代人接触到为数不多的琼瑶作品,他们不再像父母一代看琼瑶小说,《几度夕阳红》《庭院深深》《菟丝花》这些更为虐心的文字已经被越来越多人作为阶段性的青春读物,搁置在一边。《还珠格格》和《情深深雨濛濛》中,琼瑶加入了更多群体的戏,氛围更轻松。
“琼瑶在早期比较纯文学,严肃一点,她一开始创作的也并不是一个商业性的流行小说,早年的她是有文学梦的,更现实主义,也反映社会问题和真实的人的处境,家国的悲恸、社会的伤痕都可以在《几度夕阳红》这样的作品里看到。它并不只是一个小情小调、痴男怨女的故事。到了《还珠格格》的时候,你可以感觉到她其实很放松了,有点像‘戏说’,写一个更轻的故事,早年间那些绮丽、古典、娟秀的文字,到了后期也变得更多大白话了,她不再追求文辞的优美和深刻的痛苦。”柏邦妮说。
《几度夕阳红》剧照琼瑶剧放在今天还能成立吗?如果琼瑶再拍出一版《梅花烙》,还会好看吗?汪海林觉得,“只要是琼瑶拍,就还行。让她做一个完整掌控全局的制作人,就还会是我们熟悉那个样子。但若换成别人拍,用她的故事框架或本子,就会是完全不同的面貌。”柏邦妮告诉我,“琼瑶生前始终把控着制作权,也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如果可以把小说版权放开,任由这个时代的人去改编,或许会让作品得到新的生命力。而且琼瑶的小说是经得起改编的,她的叙述内核很强劲。”
琼瑶之后,大众阅读中的言情文学越来越多,三毛写诗和远方的爱情,梁凤仪写财经言情,亦舒写香港都市言情。与琼瑶相比,三毛是一种更小众文化的icon,代表着对远方的想象,那种生活和爱情不是大多数人的生活;而亦舒的角色更加摩登、独立,精致的都市女性,物质,又多了几分凉薄。通俗罗曼史越来越多元,人们不再相信琼瑶那种热烈而纯粹的爱情,琼瑶式的爱情不再是唯一的选择。2010年之后,琼瑶小说的销量越来越低靡,阅读的电子化、爱情的不断被消解都在拉低琼瑶的影响力,另一边,更多影视剧的改编倾向于亦舒,亦舒小说在大陆的出版也反超琼瑶。
电视剧《欢乐颂》和《山花烂漫时》的编剧袁子弹也是看着琼瑶小说长大的,虽然在她后来的编剧工作里,并没有太受到琼瑶作品的影响。“今天看来,琼瑶剧里女主角去追求爱情的时候,坦白讲,放在整个剧情里,它是完全成立的,它的逻辑是通畅的,而且符合这个人的背景。她会真正站在每个女性的角度去完成自我追求,她很理解每一位女性的选择。从这个角度来看,她既是很好的通俗作者,又是很鼓励女性追求的。”袁子弹说。在琼瑶的剧本里,看似所有人都在追逐爱情,都是“恋爱脑”,但事实上是,爱情也是角色的某种支撑力,支撑人物去做别的事。在她看来,琼瑶作品最可贵的东西是,在洞察人性的同时还能坚信爱情,她把爱情作为一种力量去对抗外界。可这些情绪,伴随着爱情本身,几乎在当下是不重要的。
《烟锁重楼》剧照柏邦妮说,亦舒与琼瑶,某种程度上类似古龙与金庸,琼瑶与金庸的小说,天生就是为影视剧而生的。“亦舒的小说是很难改编的,她的人物关系很难支撑一个长剧,故事的铺排也缺乏戏剧张力,它是一个都市小品。它有强烈的时代情绪。如今的大陆就像当年的香港,独立女性的姿态是更适合当下观众需求的东西,可亦舒小说的每一次影视化改编,基本上都改得面目全非。如果仅是从讲述故事的方式和冲突、人物关系的构建来说,这些叙事技巧的东西,亦舒跟琼瑶是不在一个水平的。琼瑶是相信爱情的,爱情是崇高的,如果不相信爱情是没有办法写好感情剧的。她把最真情实感的东西放在里面,才有这些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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