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社会心理学家都要回答三个基本问题:个体为何要加入群体?群体心理何以形成?群体行为如何发生并将产生怎样的后果?勒庞、塔尔德就第一个问题给出了进化论式的答案:个体因恐惧所迫或生存之需而加入群体。特洛特的观点看似与勒庞一致,他也认为个体恐惧孤独,唯有在群体中方得安全自在;而深究下去,特洛特在某种程度上放弃了勒庞、塔尔德的个人主义视角,而持有后来社会学、传播学意义上明确的群体思维(group mind)。
弗洛伊德看似也以群体视角理解个体与群体的关系,但弗洛伊德认为人是部落动物而非社交动物。人因对自己的爱而需要他人,进而建立伙伴和群体关系;社交只是工具或过程,而非基础或深层的力比多(弗洛伊德,1923/2016:85)。
特洛特认为,社交本能驱动个体加入三种类型的群体:一是攻击型,譬如狼群;二是防御型,譬如羊群;三是社会型,譬如蜂群。他观察了一战中的英德交战,指出德国实践的是狼群一般的攻击型团结,而英国则是蜂群一般的社会型团结。
塔尔德则细致地辨别了“群众”(mass)和“公众”(public)两个概念。群众必然有地域和身体上的接近,公众则是纯粹心理上的集体;群众的边界是有限的,公众的边界却可无限延伸;一个人只能是一类群众中的一员,却可以同时隶属多类公众(塔尔德, 1969/2005:214-217)。
勒庞对群体的定义较为宽泛,即“一群聚集的人”。但他强调群体未必意味着身体相聚,更意味着精神聚合。群体有两大特质:一是群体心理和行为与其中的个体成员完全不同,群体不是个体的简单复制或累加;二是所有群体成员共享一致的情感和信念,即所谓的“群体心理同一律”(law of the mentality unity of crowds)(勒庞,1895/2016: 15)。这就牵涉到前述的第二个问题:群体心理何以形成?
特洛特等人主要从三方面考察了群体心理的形成机制:
(一)非理性与无意识
特洛特等人都认为群体存在轻信、易变、同一共震等心理特征,并将之归因于群体非理性和无意识。在勒庞看来,个体一旦加入群体,就“变成一个不再受自己支配的玩偶”,表现出明显的情感强化和智力压抑(勒庞,1895/2015:71)。
勒庞、特洛特所言的无意识或潜意识,正是弗洛伊德理论的核心概念之一。弗洛伊德认为,理性和意识遮蔽了人性的本体结构——性。群体的情感强化和智力压抑不能用“理性”来解释,也不能仅从“暗示”或塔尔德所称的“模仿”层面进行观察,而应从性欲层面寻找答案。性欲是爱之本能催生的一定程度的能量(弗洛伊德,1923/2016:109),是群体心理的本质。
(二)同一律的生成
一是生物学解释。特洛特提出,单细胞生物遇到对手就斗个你死我活,多细胞生物中的每个细胞都甘愿牺牲部分利益,与其他细胞共同组成有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