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一场低调的告别仪式在日本东京三鹰之森吉卜力的美术馆举行,肃穆而不失隆重。
这是日本动画巨匠高畑勋的告别仪式。这位制作出了
《萤火虫之墓》
的伟大画家的遗像,高高地立在那里,被各色花草包围着。
已77岁高龄的宫崎骏在送别仪式上念了很长的悼词,追悼他一生最好的朋友和对手。
他双手颤巍巍地举着讲稿,读到中间,几度哽咽。
“我以为阿朴(高畑勋昵称)能活到95岁,阿朴去世了,我觉得自己也剩不下多少时间了”。
小拇哥突然想到自己的爷爷奶奶,生命于他们就像是在风中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我害怕突然有一天,这个世界不再有他们。
忍不住抽搐的嘴角,在眼睛里转了几圈的泪,还是没憋回去。
好像即将失去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又或者已经失去了。
那是1963年一个黄昏的巴士站,一个22岁的青年在等车,雨刚刚停,迎面走来一个年纪稍长几岁的男孩子。
他正艰难地穿过地上的水洼,偶尔还不小心踩进水坑里,泥水点立刻溅到裤脚和腿上,但似乎毫不在意。
大一些的男人走到站台,冲着他,淡淡一笑说:
“你是要去濑川拓男(绘本作家)那边吧。”
那个22岁的青年就是1963年的宫崎骏,稍长几岁的就是27岁的高畑勋。
这个故事读起来,总让小拇哥想到《龙猫》里姐妹俩在公交车站等待时的情景:一只巨大的龙猫,头顶上的叶子,和雨水滴到它鼻子上时发出的声音:“
pia~ji
,
pia~ji”
宫崎老爷子说当初他和阿朴55年前相遇的情景,依然清晰的在他脑海里。不知道《龙猫》的这一幕是不是对他们当初相遇的再现。
是不是他们的相遇,也像多年前的《龙猫》一样,至今还给到我们的毛茸茸,胖乎乎的温存。
亦 师
在告别仪式上,宫崎老爷子回忆了在东映动画担任劳动组合委员的日子,
“住在组合事务所的活动房屋,两个青年人谈梦想,谈所有一切,也有关于作品的,我们对于工作并不满足,希望有更有发展和值得骄傲的工作,该做什么呢?”
于是有了做《太阳王子》的最初设想。
很快,《太阳王子霍尔斯》(1968)的制作就提上了日程,高畑勋提拔了还是新人动画作家的宫崎骏,让他担任作画导演。
当宫崎骏,高畑勋来到大冢康生家里,三个人一起讨论关于《太阳王子》可能出现的预想问题。宫崎骏意识到原来一个长片动画的制作竟然这么困难。
在整个长片动画的制作过程中,高畑勋坚韧的品格,和对画作的超高要求,造就了迷路森林希尔达的精彩画面,也让宫崎骏感受到了创作的力量。
宫崎骏说,他至今仍然怀念那个曾竭尽全力在那个时代活过。从不妥协的高畑勋的英姿。
在曾经对高畑勋的采访中,提到宫崎骏,已逝的老人说,他作为年轻人显得生气勃勃,鹤立鸡群。人们认为是我发现了他,其实不是这样。
就好比是高山流水遇知音,一个人的提携,让另一个人看到了更大的世界。
温暖的力量来自于善待和提携,生活于现实世界的我们每每看到宫崎骏漫画里那些被守护的孩子们。
就在瞬间被完美的治愈了,而带他走进动画世界的人,无疑就是这个善待和欣赏着他的高畑勋了。
温柔善待你身边的每个人,你无法得知他是不是下一个宫崎骏。
亦 敌
阿朴是宫崎骏的前辈,1985年,他们一起离开了东映动画,和铃木敏夫三个人一同创办了“吉卜力”的童话王国。
作为后辈的宫崎骏某种程度上一直把高畑勋当作最强劲的对手看待。
做《起风了》的时候,有一次从工作室出来休息,正好看到高畑勋在对面房间里工作,他看看老爷子的身影,(一个比他还大5岁的老头)认真努力的样子。
搔搔头,然后又悻悻然回工作室去了,满是白须的嘴还嘟囔着:“要抓紧,要加油”。在已经是怪兽级别的宫崎骏眼里,高畑勋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怪兽”。
就是这个“怪兽”,凭借2015年上映的《辉夜姬物语》拿到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入围的高畑勋,享年已经79岁了。
即便如此,也从未表示要退休。甚至在逝世之前,他还在创作自己最新的一部作品。
在高畑勋最后一部作品《辉夜姬物语》上映的时候,宫崎骏第一时间跑去电影院观看,留下一句“这才是会改变日本动画界的作品”又匆匆离去。
小拇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流行的宫崎骏创作动画时的“牢骚”,他不停的说着,“太麻烦了,好麻烦啊”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
这个反复宣布退休的老头子,一次又一次重新回到动画的创作中。
小拇哥猜想,这个萌萌的童心老头大概是不愿意向高畑勋认输吧。
我们是敌人,但是惺惺相惜,因为你步履不停,所以我也要加油,努力。
我们感谢高畑勋,感谢的不仅仅是那一部部深刻现实的动画因为他而得以问世。
更要感谢他的督促,在现实之余,还有宫崎骏那天马行空的治愈世界。
亦 友
宫崎骏亲切的称高畑勋为阿朴,
是因为高畑勋这人,早上很难起床,在东映动画工作的时候也是。
每天上班都是急匆匆跑去,打卡之后
“
PakuPaku
”吃面包,直接对着水龙头喝水,然后就有了阿朴这个爱称。
有人说,检验两个人关系的亲密,最简单就是是否有昵称。
小拇哥可以想象,当老爷子看到隔壁的阿朴大口大口吃面包时,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
宫崎老爷子在告别仪式上回忆说:“我一直以为阿朴会比我们活得长,九年前,接到主治医生的电话。
说:
“如果你们是朋友,请劝高畑导演戒烟吧。”
他说的很认真,让人害怕。
迫于主治医生的压力,我和铃木(铃木敏夫)还有阿扑坐下来谈话,那是我们第一次一本正经严肃的谈话。
我说:“阿扑别再吸烟了。”铃木说:“为了工作戒烟吧。”
我本以为他会辩解,或者极力反对,但是阿扑却老老实实低下头说:
“谢谢你们!我会戒烟。”
然后阿扑真的就戒烟了。
我还故意到阿扑身边去吸烟,他说:“我觉得味道不错,但是完全不想再吸烟了。”
我们是朋友,从嘲笑你的生活习惯,但不嫌弃,到关心你的健康,甚至生命。我们是没有血缘的亲人。
那些温暖世界的力量,来自于朋友之间爱的表达和传递。
宫崎骏每天至少会提到高畑勋一次,时而抱怨时而称赞,
“当我们双方随着年龄增长都变得更固执和疲惫,我们开始争执,但我们是伙伴。”
1988年,吉卜力同时上映两部动画长片,一部是由宫崎骏负责导演的《龙猫》,另一部是由高畑勋负责导演的《萤火虫之墓》。
25年后,吉卜力再次同时上映两部动画长片,一部是由宫崎骏负责导演的《起风了》,另一部则是由高畑勋负责导演的《辉夜姬物语》。
两人可以算是一生的对手、一生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