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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 | 生命之岛

脑洞故事板  · 公众号  · 杂志  · 2017-02-25 12:14

正文

图/victorin ripert





浅确实是死了,这些年为了让他重生,我几经波折,终于登上了那座海岛。

 

我自小在渔村长大,吃百家饭。距离我住的渔村不远,坐落着一座名为生命的岛屿,岛上具体有什么无人而知。搁着海岸,可以远远看见海岛的轮廓,海面上有清晰的分界线,只要不越雷池,渔民就可以与海岛相安无事。

 

渔村里孤儿众多,父母皆应海难而死,我与简浅就是其中的两个。孩童总对未知的事物格外好奇,成长到可以出海之后,他常带我行船去往向岛屿的方向。

 

海水在阳光下是深蓝色,但围绕海岛数海里,水却是漆黑如墨。我与简浅常将船停在靠近分界线的位置,吹着海风交谈。

 

“你说这水里有什么?”墨色的海水平静毫无波澜,我看着心生恐惧,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暗伏在水里,它盯着渔船,但我们却毫不知情。

 

“听说是有怪物的。”简浅这么说着,他想了想身体前倾,把上半身探出船的栏杆,样子摇摇欲坠,却十分享受。他顿了顿又继续说“我总有一天要登上那海岛,它离我们这样近,不是吗?”

 

我没有回话,简浅说的很多话我并不认同,但是因为喜欢他这个人,所以多数情况也没有反驳。

 

海岛距离我们确实近,但不意味着有朝一日会登上。放眼望去,水面漂浮着许多船只,大多早已风化破败,里面空无一人。那些船都是些想要上岛的人遗留下来的,人消失了,船永远留在那里。

 

岛上有什么我不好奇,相比于未知,我更珍惜拥有,但简浅却不,他的性格更偏向于冒险。

 

后来又过了几年,外地人去海岛最终遇难的消息时有传来,渔民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简浅,他对于这些消息很在意,记录下那些人遇难的地点和时间,时间久了,就成了满满一本。

 

我还是会和他去海岛附近,有时候是他驾船,有时候是我。这些年变化的东西很多,我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唯一不变的就是喜欢他。

 

简浅拿着记录本,他遥望着海岛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他对我说“这水里应该有一条大鱼。”

 

我那时候正在整理船帆,不以为意的回他“这很多人都知道。”

 

“不,应该说,只有一条大鱼。”简浅的眼睛亮起来,他哗啦啦的翻动纸张,然后告诉我“这些人遇难的时间和位置是有规律的。我猜测是一条很大的鱼,沿着海岛一圈一圈游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简浅的神情让我心惊,忙说“别去,如果你非要去,带上我。”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放在我的头上,碎发垂下来,眼睛很是温柔。

 




后来简浅还是去了,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独自行船向海岛的方向,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眼,只觉得他迎着风站在船板上的样子,也许像是个侠客。

 

他留下了一封信,只有寥寥数语,他说“一个人的冒险是不能让别人为他买单的。那海岛太近了,可又那么远,我要去上一去。”他还说“九川,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生活,我会回来的。”

 

我心里大乱,匆匆抓起衣服向海岸跑去,卸了锚就行船去追简浅,可是我心里深刻的知道,追不上了。行船太快,海风又太大,吹得我几乎要落下泪来。我安慰自己成百上千句,让自己相信简浅的平安。

 

简浅曾说,一个人心里有了念头,这念头就会让他反复难眠,非要实现了才好。那么现在,我想见他,这就我的念头。

 

当我终于能看见海岛的轮廓时,船已经不能再向前,海水的边界与我只有几米之远。我喊着简浅的名字,无人回应,海面上只有我的声音传播开来,当我再想靠近时,墨色海水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波纹不同寻常。

 

我立即掩住口,一声不吭,慢慢的水面又恢复平静。抬眼看去,一个又一个船扫过,直到我看向海岛的岸边,愣住。

 

那里有一艘熟悉的船,它距离海岛还有一小段距离。

 

这船我闭着眼睛都能认出来,是简浅的船。

 

我不知道简浅是否上了岸,只是他再也没有回来,渔村里的人都说他死了。我心里知道,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即使简浅上了岸,也不可能活着了。可是,没有见到他的尸骨,我心里就过不去。

 

我开始住在渔船上,见到有外地人去向海岛就在后面跟着,我看见他们驶过分界线之后,海里就掀起巨浪,那是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尾,轻而易举的打翻船只。

 

船沉没了,几炷香之后,又浮上来,船身完好无损,就好像刚才的巨浪滔天只是一场错觉。但我知道,船里的人已经遇害。

 

简浅曾说,大鱼围绕海岛游动是很有规律的,他的渔船也是离海岛最近的一艘。再有外地人来的时候,我招呼他们,让他们按照简浅的出海时间出行。我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他们相信这个渔女的话。

 

我跟在他们之后,正午阳光很大。有的船在进入边界不久便遇上大鱼,有的再即将登上海岛的时候被掀翻。我在不远的地方记录,那条鱼大得让人心惊,鱼尾数十米,它出现在水面上时,如同移动的城墙。

 

这些外地人遇难之后,大鱼出现的时间愈加精确。终于,未时二刻,我亲眼看着一艘外地人的渔船,穿过如墨的黑水,一路平安在海岛上搁浅,船上下来两个人,我成功了。

 

那一天我没有返航,就一直在分界线的位置,天色渐晚的时候,水面上掀起波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现。渔船几乎要被海浪掀翻,我紧盯着水面,看见远处出现一块巨大的陆地,陆地慢慢高耸,在它完全露出水面之后,我惊异的说不出话来。

 

我从未见过如此景象,那是一只从海里出现的鸟,羽翼遮住大片的天空,它高鸣一声,顺着海风盘旋而上。阴影压下来,让人几乎窒息。

 

这一只鸟飞的很高,离开水面后就飞向海岛,它一圈又一圈的环绕,就像是一条在空中游动的大鱼。

 

后来,它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再盘旋,而是在某一个位置停顿。突然羽翼一收,俯冲下去,随着高度的下降,这只鸟体型缩小,直至变成鹰的两三倍大,消失在树林里。

 

我心里一紧,猜测它大概是发现了那两个入侵者。片刻之后,又高高飞起,不知疲倦的盘旋,直到天色逐渐亮起来,才飞回海面,半空中化作大鱼,落入水中,击起巨浪。

 

那个时候,我已经里海岛很远了,渔民开始在岸边捡拾一些被冲上岸的海鲜,没人知道,潮汐来自于一条由鸟化作的大鱼。

 

我在记录本上重重写下“未时二刻”这四个字,那些人平安上岛,那么我也可以。只不过,外地人是来寻找岛上的宝藏,而我,只想找到简浅。

 




出行的前一天,我沿着渔村向每一户道别,他们不知为何我突然拜访,但我什么都没有解释,就如同当年的简浅。其实我还是生他气的,如果知道那是最后一面,我还有许多的话要对他讲。

 

后半夜坐在岸边,看向岛屿和沉沉夜色,那座岛叫做生命,但却让那么多人遇难,着实可笑。

 

天色亮起,我最后看一眼生活的渔村,出发了。

 

未时二刻,岛屿正东方正是缺口,正巧是大鱼视线的死角,我第一次穿过分界线。在船驶在墨色海水之上时,仿佛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

 

我站在甲板上,向水底看去,发现连阳光都无法穿透水面,即使我尽力分辨,依然一无所获。水底下有什么呢?如果仅仅只有死水和一条大鱼,未免也太过寂寞了些。

 

岛屿已经越来越近,越近我心里越急,怕中途突生什么变故,可是这里水的阻力很大,我的船动力比不上那些外地人,我怕来不及上岸,急的冒汗。

 

在快要靠近岸边的时候,心头突然慌张,像是有所预感,寒毛直竖。仿佛什么水底有什么东西在向我迅速靠近,可是水面却毫无波澜,让人不知道它身在何方。我只得拼命行船,把船速一提再提,当船尾受到巨大撞击时,船头正巧顶在海岛悬崖上。

 

我三两步从甲板攀上石崖,没爬多少高度,身下就响起海浪翻腾的声音,我看见自己的船被掀翻,沉没。

 

悬崖并不高,当我终于坐在崖顶的时候,渔船浮上来。我看见海面异物凸起,正是那条大鱼。它浮出脑袋,视线与我对望,那双眼睛大的吓人,可真正让我我几乎害怕的发抖的是,那不是鱼的眼睛,而是一双被放大数百倍的,人的眼睛。

 

我被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全身竟一动不能动,它好像是在辨识我的特征。不久后,这条鱼又再次沉入海底,我听到一个声音,来自于这条鱼的胸腔“你,走不了。”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但又显得极其苍老,我愣住,直到海面又恢复平静,全身才恢复力气。大鱼怎么会口吐人言呢?上了岛以后,一切都变得奇怪了。

 

我看了看天色,距离天黑还有几个时辰,我的时间并不多,在找到简浅之前,必须先寻到一处藏身之地。大鱼刚才看到我,但他并没有化鸟,也许只有太阳落山,他才能改变形态。所以,对我而言,真正危险的是天黑之后。

 

岛屿内部尽是茂密的树林,可除了植物之外,再无任何生灵,连鸟虫都不见踪影。再向里走两个时辰,灌木丛间躺着两个人影,我摸索过去,发现是前日的那两个外地人。

 

他们仰面倒着,胸口有一大洞,仔细一看,心脏是没了。地面有巨鸟的爪印,却不见搏斗的痕迹,看来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我心里一寒,再次看看天色,已经渐晚,太阳即将落山。

 

找到躲藏的地方迫在眉睫,况且再向森林深处走,就不可见光了,难以估测时间。我看见再向前走,有一倒下的枯木,内里中空恰好有一人躲藏的位置。

 

我钻进去,将手脚缩起,巨鸟在空中盘旋,岛屿面积如此之大,照理说是看不见我的。我心里想着,从枯木树干的缝隙向外看去,天已经基本上全黑了,远处传来鸟鸣的声音,它来了。

 

在分界线看巨鸟和在岛上的感觉完全不同,当它正飞过我头顶的时候,翅膀卷起海风,身边的树干哗哗作响。它并没有发现我,只是不知疲倦的盘旋。我丝毫不敢做声,翻身的时候枯木发出嘎吱的响声,看样子是年岁久了,有些发脆。

 

于是后半夜,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了,就看着这只鸟一圈又一圈巡视岛上的领土。它在守卫什么呢?我脑袋里闪过种种念头,以此来打发时间。有些想不通,既然有了思想,它为什么不离开这里,而是要进行这样枯燥寂寞的工作呢?

 

天渐渐亮起来,这只鸟到最后一刻都没放弃,直到太阳出来的时候,才无可奈何的返回水里。听到它落水的声音,我心里松下一口气,但突然又有点想念渔村,想念之前早起捡海鲜的时候。但我必须要往前走。

 




从枯木里钻出来,看了看不远处尸骨未寒的外地人,身上一冷,匆匆离开。路上除了草木再无其它。心里知道简浅可能并没有来得及上岸,但非要把整个岛看上一遍我才甘心。

 

树木丛生茂密,再往里光线就渐渐暗下来,路上没有发现简浅的任何踪迹。我本身是怕黑的,可是有一个人,往往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近乎是摸索着前进,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看见前处有莹莹光芒,再向前走,光芒渐盛,我仿佛误闯了一个新奇的地方。看着眼前所见,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是无数巨树,交错相生,上有绿荧点点,走近一看是无数小瓶,里面装着液体。多的几乎要从瓶里溢出,少的就只有浅浅一层。

 

瓶身上刻着字,看起来像是名字。我挨个看去,被着奇异景象迷住,这时有声音传来,苍老古朴,它说“孩子,你不该来这里。”我大惊失色,左右查看四周空无一人。

 

“孩子,我在这里。”那是一棵树发出的声音,我慢慢走近,见它没有动作,心里就稍稍松一口气。这棵树几乎参天,枝叶伸展开占据了全部的天空。

 

“这里是哪里?”我问。

 

“死后。”它说出一个我不太理解的词汇,我把手贴在它的树干上,感受到轻微的震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充满了亲切感,于是就靠着它坐下。它又继续说,“人死了,剩下的就是记忆,这里是储存大家记忆的地方。”

 

我抬眼向前看,荧光不计其数,就像是星星坠落到森林里。“我是来找一个人的,他叫简浅,他来了这里,没有回去。”不自觉的,我就将来意吐露。大概是靠着这棵树,让人极其的放松和舒适,就像是睡觉之前迷迷糊糊的那个时刻。

 

“自上一个人来这里,已经是一百年的时间了。”它说。

 

“上一个人?像我一样吗?那他后来怎样了?”

 

巨树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就像是一个谈话的禁区,它开口说“你可以去那棵新长出来的树看看,那上面都是最近才死去的人。”

 

我心里有些害怕,那棵树上瓶子随着风晃动,发出叮当的响声,听起来就像是记忆在碰撞。他会在这里吗?我挨个看去,每辨认一个名字,不是简浅,就松一口气。

 

不知道过去多久,我够不到顶端那些瓶子,就见巨树的枝干伸过来,把那些瓶子压的低些。“谢谢您!”我高声喊,于是它就又伸出一条枝干来,拍拍我的头发。

 

可是,我还是找到了简浅的名字,他现在冷冰冰的,只变成了一小瓶液体。我找了他太久太久,久到他已经变成了我念头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可是,现在,他所有的可能性都结束了。

 

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觉得他活着的人,接受了他死去的现实,简浅终于是死去了。

 

我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到哪,该去做什么,这些年我所有的想法都是找到他,从未想过找到他之后会怎样。我捧着那瓶子,茫然极了。特别特别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胳膊,想念他把身子探出船栏杆的少年样子,我现在,是同他一样的年纪了。

 

“这就是我对他的记忆吗?”我说着话,声音哑起来,然后开始发抖,眼泪就掉下来,我深深的呼气,想要说出一整句完整的句子,可是太难了。我怎么也想不通,简浅留下的记忆,怎么可以是这样冷冰冰的,小小的一瓶呢?

 

我再也不能见他了,再也不能想象他活着了。

 

“他会永远在这瓶子里吗?”我把脸紧贴着巨树,终于明白这座岛为什么叫生命。

“不会,孩子。”巨树用枝干把我包围起来,它说“如果所有人都把他忘了,他的瓶子就会消失。每一天都会有成千上万的瓶子出现,也会有成千上万的瓶子消失。”

 

“我会记得他。”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那枝干把我搂的更紧些。我们长久的无言,直到它打破宁静说:“太阳要下山了。”

 

大概是这里没有光源,或者是自己身处死后的缘故,我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听到这句话顿时惊慌起来。“别怕,孩子,你躲在我身边。”说着,它的枝干就变成了茧的形状,最后一缕光消失的时候,唯一照亮的就是手中简浅的瓶子。

 

“您为什么会帮我呢?”我听见四周有风起的声音,是那只鸟途径的声音,突然心里升起疑问,想了想又继续说“您明明与那只鸟相处的时间更长。”

 

“我从不帮谁,不管是我,还是那只鸟,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规则。”

 

“可是我闯入这里,分明是破坏了规则。”我有些不解。

 

“不,是你将成为新规则的一部分。”巨树解释道,它伸出一小条细芽,戳了戳简浅的瓶子,然后枝条上开出嫩绿色的叶子,又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找到我这里的,他们心里的念头不足以支撑。你的念头是什么呢?”

 

我仔细想了想,起初我心里的念头是找到简浅,后来呢?看着手中的小瓶子,一想到它会慢慢变少直到消失,心里就千百倍的不愿意。甚至它少那么一点点,都会让我心酸至极。

 

“我不想忘记他。”我说。

 

巨树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它后来又说了些别的,我昏昏欲睡。在沉睡前最后一刻,只听到这样一句话,有些决定一旦做出就无法改变。

 

这是我这段时间睡过最好的一觉。

 

“我该怎样做呢?”醒来的时候很茫然。

 

“带着爱人的瓶子去海边,你会知道的。”巨树留下这样一句话,把我向来的地方推了推“你该走了,孩子。”

 

我像是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很久一样,又像是在做一场梦,看着这里绿荧点点,数不清的人生和记忆都储存在此。我回头看最后一眼,即将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这样一句问话“是死去,还是守着什么东西孤独的活着?”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可巨树却一言不发了,就像是一棵普通的老树。后来,站了许久,没有等到解释,只得拿着简浅留在世界上的记忆,向海边走去。

 

如同来时一般穿过森林,再回头看,身后普通至极,就像是“死后”只是一场幻觉。让我竟分不清楚,自己是偶然闯入那里,还是被刻意的安排。

 

海浪声在不远处响起,看见断崖,看见简浅的船。可是所有靠近岸边的船都被推向远方,就好像是大鱼为了防止我逃跑而有意为之。

 




“我等了你很久,没想到你去了那里。”我没站多久,海底就有声音传来。

 

“我可以离开这里吗?”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坦开阔起来,就直接的问。

 

“不可以,没有人能活着离开这座岛屿,这是规则。”大鱼说。

 

我想起之前那棵树所说的话,就问它“曾经不也有人去过死后吗?那个人后来怎样了?”

 

“那个人是我。”大鱼的这句话让我愣住,我看向它,完全想象不到它曾也是人类的样子。它数十米的身躯,灯塔似的眼睛,在海里日复一日的游动,直至忘记时间,忘记自己是谁。大鱼继续说“你只有两个选择,死去,或者像我一般的活着,在下一个人接替之前,守护这座岛。”

 

“那你呢?”我问。

 

“我会变成一条普通的鱼,我太累了,执念也该放下了。”大鱼这样讲着,海水拍打在石壁上,他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我曾经年轻的时候,也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我听他说着,就有点心酸,但心里却做了决定。我愿意接替这条鱼的位置,即使这位置看起来寂寞至极。

 

简浅和我都是孤儿,记得他的人太少了,可简浅又是那样好的男孩子,不应该消失的,我想记住他。如果变成了鱼,那么每一日都会记住他。

 

大鱼说只要喝下瓶子里的东西,就会脱离人的形态,它让我晚一点再喝。岛上只能有一位守护者,它苦笑着说“快到一百年的时候,我曾经每一日都枯燥乏味,想着早日解脱。可是真正到了要解脱的时候,心里倒是舍不得了。”

 

它又反反复复的沿着岛游了很多圈,每次路过海崖都会停下来讲它以前的爱人。后来天快黑的时候,这条大鱼请求我,等天亮再喝下那瓶记忆,它说“天亮的时候,就有了光,以前我不能游出分界线,自由之后,我想向有光的地方去。”我答应它。

 

这大鱼最后一次化鸟,它驮着我,然后飞在海岛的上空,我问它“您本来是人,为什么会对那些上岛的人如此不留情面呢?”

 

“因为规则,生死两界要区分开来,我们做的事,是为了更多人,你要记住。”它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说“会新的人来接替你。有缘的人会躲开你的视线,就像你现在躲开我的视线一样。很多东西都是注定的。”

 

天快亮的时候,这只鸟停在海面的上空,我喝下那一瓶记忆,然后四肢和躯干渐渐变得麻木,直至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变成大鱼的过程会伴随强烈的不适感,可是心里装着一个人,这感觉就微不足道了。

 

当第一缕光出现的时候,两条大鱼从半空中落下,击起巨大的海浪,一直向渔村蔓延。渔民们觉得今日的浪潮格外汹涌,以至于冲上来的鲜贝都要多一些。于是他们就在晨光里面向生命岛,感谢海洋的馈赠。

 

而我,这时候已经身处海中,我看着它变成一条普通没有意识的鱼,朝着光的方向游去了。大鱼慢慢的远去,直到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

 

看不到大鱼之后,我也开始游动,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日子,我不能停下来。

 

带着简浅的记忆,还要守护很多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文章作者:酒九

图片作者:victorin ripert

图片来源:http://victorinripert.tumblr.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