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帝国的鼎盛时期,“帝国”是一代代英国人歌颂的美德与不懈追求的价值;甚至在20世纪前半期,大多数学者笔下的大英帝国仍然是自由与正义的化身,但是随着大英帝国的分崩瓦解,20世纪70年代以后,西方自由主义学界出现了一种广泛的共识,即所有的帝国都意味着一种民族剥夺了其他民族的权利,首先是民族自决权;而帝国主义也成为了肮脏的字眼,在当代,其从传统的殖民形式的控制一国主权转化为自由的形式,即在国际垄断资本主义基础上形成的帝国主义,二战以后的美国是其典型代表。
21世纪,随着全球化的加速,民族国家、区域之间的联系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密切,没有一个地区是孤岛,也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摆脱全球化的浪潮孤立地发展,而世界仍然存在巨大的不平等、社会分裂、局部冲突。因此,“帝国”话语体系重新复兴,自从9·11事件和阿富汗战争以来,甚至出现了一些声音,宣称某种“帝国”实际上才是最重要的治理模式、现代的秩序,具有永恒的力量可以拯救世界。而曾经的大英帝国史为书写现代全球“新帝国”提供了一个可供借鉴的框架,在这个背景下,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的《帝国:英国如何塑造现代世界》
(Empire : How Britain Made the Modern World)
应运而生。
早在1998年,弗格森冗长的著作《战争的悲悯》指责英国对普鲁士的误判造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并且到20世纪末还悲剧性地削弱了英国对海外殖民地的控制,这其中充满了对盎格鲁-撒克逊势力衰退的惋惜以及对日不落帝国的憧憬。这部著作使得弗格森声名鹊起,也正是这一著作使弗格森超越原有的金融学研究,转变成帝国的传道者和历史学家。2001年,弗格森在著作《金钱关系》中明确表示:美国应该把更大比例巨额资源投入到为资本主义和民主建设一个安全的世界中去,如果必要的话可以动用军事力量。2003年伊拉克行动后,弗格森在《纽约时报》上公然宣称:“我是新帝国主义团体的忠实成员”。弗格森并不以其学术贡献而闻名,他对“白人责任”的鼓吹被学术的历史学家忽视;反而是其固执己见、具有煽动性的反事实言论在政治和文化话语中的普遍右倾转变中得到了关注,并且在大众传媒中也备受欢迎,其参与制作了多部纪录片,成为英美两国著名电视台的专家学者。在美国,弗格森声望更盛,他成了“罗马人”智慧的“希腊顾问”[1],《帝国》一书在美国出版的标题为《帝国:英国世界秩序的崛起和消亡以及全球力量的教训》(
Empire: The Rise and Demise of the British World Order and the Lessons for Global Power
),显而易见,作者意在传达英国在享受全球经济和军事霸权时努力传播其自由主义价值观,并且为世界秩序的建构和全球化的推进做出巨大贡献,美国现在应当从“抗拒帝国”中走出来,在大英帝国的历史中吸取经验,承担起“世界帝国”的责任。
尼尔·弗格森无意深化对英帝国的历史研究,那么在本书中,他是如何从历史的发展中挑拣出大英帝国及其殖民地推动的全球化发展呢?又是如何将大英帝国的历史与现实的政治结合起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