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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在世时,管农历二月二炒的豆子叫“蝎子爪”,很奇怪的称呼,豆子怎么和蝎子扯上关系了呢?
我还是和别人一样,把这豆子叫“料豆”,奶奶听见了总是会纠正:牲口吃的东西才叫“料”,这就叫“蝎子爪”。老人就是如此,固守着世代沿袭的传统,也正是这份固守,我才有了满满的回忆。
中国的传统节日,大部分都和吃食有关系,二月二炒豆子,便是乡人的传统。提前好几天,奶奶就开始准备了。正月末的天还很冷,午时的阳光便显得尤为珍贵和温暖。奶奶坐着板凳倚靠在堂屋门上,膝头簸箕里盛着或多或少的黄豆。她仔细的一遍遍翻看,把其中的砂砾,坏了的乃至不够饱满的豆粒挑出来,剩下的黄澄澄、圆滚滚一颗颗饱满的在太阳下泛着瓷质的光泽。奶奶很喜欢靠着门坐在阳光下做活,每每我推开大门进家来常会看到阳光下微驼的身子,多希望时光能停住。确认没有不合格的了,奶奶站起身,把黄豆倒进盆子里,豆粒与簸箕摩擦着“哗啦”一声犹如决堤般落进去,随即“叮当当,哗啦啦”的撞击声,是那般悦耳。
接着就用水泡,第二天早晨,豆子喝足了水,饱饱的,再用盐和五香粉腌,拌匀了、腌透了、摊开了,晒。每一粒豆子都拥抱着阳光,晒干了就能炒了。有的人家先煮了再炒,那样省火。奶奶不,她说那样就把腌好的味道煮跑了。
炒豆子通常是在二月初一的夜里进行,柴草、铁锅、小火,火旺了容易糊,“皮焦骨头生”,奶奶说。“呼啦”进了锅,锅铲开始不停的翻炒,“哗啦哗啦”有节奏的交响曲。平时我都活帮奶奶烧火,唯独这时候她是不允许的,怕我烧糊了。翻炒几下,她便低头看看火,添点柴。暗暗的夜,红红的火,映着奶奶沟壑纵横的脸。我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帮着翻炒几下,我不敢表现出急不可耐地想吃,因为奶奶总是告诫我“再好吃再稀罕的东西,也不准露出馋样,那样没出息”,我抬起头,看着升腾起来的烟消失在夜色中。从小,奶奶都会让我多动手帮着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潜移默化中就养成了勤劳的习惯,尤其是下厨做饭,她给我说学会了自己方便。但当我跟她身后,她做针线活我都要学一学的时候,她却又爱怜般的说我和她一样都是晚上出生的老鼠,劳碌命。
锅里的香气直钻鼻子,豆子也开始噼里啪啦作响,翻炒的声音渐由沉闷转为清脆,这时奶奶不再添柴,用余火快翻。火候纯靠经验,是调动眼耳鼻舌手一切感官后得出的很微妙的感觉。电光火石间“好了”,奶奶轻轻的说一句,随手将豆子倒进了簸箕中,摊开晾起来。黄豆要炒两遍,第一遍是不放油干炒的,新出锅的透着一股焦香,我抓一小把放进嘴里,好烫,好香,凉了才脆,但我着实急不可耐的。
二月二的早晨,我是被炒豆子的声音和香味叫醒的,一骨碌爬起来。第二遍放油炒,简单地回锅,出锅,颗颗豆子微焦,油亮亮,满屋生香。我拿出奶奶提前给我缝好的布袋,装满豆子,扎紧口,上学去。到了学校,同学们拿出各自从家里来的豆子相互品尝,奶奶炒的总是最受欢迎,“嘎巴嘎巴”的声音充盈着教室。
从我记事起,奶奶的牙就所剩无几,根本吃不了硬东西。年年都炒豆子,她又能吃过多少呢?后来,我用蒜臼细细地给他捣碎了,她笑眯眯地吃着,真香。奶奶说,蝎子爪掉地上要捡起来吃了,不然掉一粒就变成一只蝎子来蜇你,于是我便格外当心,甚至有种仪式感,今天看来,这是节约,更是对节日对劳动的致敬。而这样的告诫,也终于把炒豆子和“蝎子爪”建立了某种关联,让我不至于再迷惑了。
奶奶已故去多年,我再也没吃到过她炒的那种味道。正月十五以后,超市里便有各种口味的摆出来,标牌上更是大大的“料豆”二字。倘若奶奶还在,肯定又要说“什么料豆,那叫蝎子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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