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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艳 | 北京姑娘的大杂院生活

保马  · 公众号  ·  · 2024-06-03 08:00

正文

编者按

保马今日推送霍艳老师的《北京姑娘的大杂院生活》一文。作为地地道道的北京土著,霍艳老师在文中追忆了自己童年的四合院生活。屋内斑驳的墙皮、潮湿的环境以及屋外歪脖的大枣树,霍老师以生动的笔触具象化了自己曾经的生活。随着国家的发展,城市的基础设施建设愈加发达,但那些鲜活的记忆也如被拆迁的大杂院一样被埋藏在时代的进程之中。新世纪的二十年里,北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只具备排水功能的小河沟亮马河如今也戏剧性地成为“塞纳河北京分河”,折叠的北京显露着多个面孔。重回故地,大杂院已变为豪华的酒店,记忆与现实的交织叠印出霍老师从皇城根走向广阔世界的起点,诉说着关于北京生活的感受。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北京文艺观察”。感谢霍艳老师对保马的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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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姑娘的大杂院生活


文 | 霍艳

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姑娘,从太爷爷那辈儿起就在北京生活。我一口北京话,也有着北京人的性格和毛病。

童年,我生活在一个叫“五四大街”的地方,对面就是中国美术馆。那时候我还不清楚这条街光辉的历史,多年后我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五四大街、北大红楼正是中国现代文学的起点。回想起自己在这条街上的无数次游走,如同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北大红楼旧址

五四大街路标


1980年的美术馆路口


如今的中国美术馆


我的家本是一座标准的四合院,后来因为美术馆道路改造被拆了一半,成了不规则的形状。前后院住的都是亲戚,20世纪60年代有外人租住进来,90年代又来了一户河北人在院子里做起了制作标牌的生意,一家亲戚看到商机也用门脸房做起了相同的生意,形成了内部的竞争。小院一天到晚各种人进进出出,也充满着家长里短的叽叽喳喳,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

我住在一间不足12平米的半地下平房里,那间屋子也是我父亲出生的地方。因为隔壁院子垫高了一米多,我们家挨着它们院墙,所以造成了这种半地下格局,也使得环境潮湿、阴暗。屋子过去用作厨房,本来只有6个平方,为了迎接我的到来亲戚们又接出了6个平米,一半的空间被一张三人床占据,其实那是一张双人床横过来摆,我的脚刚好杵在衣柜上,可父母睡觉时就要在脚底接出两个板凳,否则就双脚悬空。

斑驳的墙皮时常掉落,所以父亲就把四面墙都贴上了塑料布。但潮湿的环境还是会吸引一些可怕的虫子,比如蜈蚣、潮虫、臭大姐,那些自然课上闻所未闻的生物在塑料布里蛄蛹着身体。每当我惊恐大叫,父亲就用塑料拖鞋小心翼翼地摁死它们,力气要恰到好处,既要保证一击致命又不能把塑料布弄破,免得黄色粘稠的液体渗出来。每次看到被父亲处死的尸体,我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生怕那些虫子的亲朋好友们会循着它们的踪迹来寻仇。所以父亲执行完死刑,我就负责善后,拿着珍藏的七龙珠贴画覆盖住它们破碎的身体,眼不见为净。

小平房里唯一的家具就是两张旧单人沙发和两把板凳,连张桌子也没有,只有一个小茶几既用来写作业、练琴,又用来吃饭。家里更缺乏一切娱乐设施,只有一台老掉牙的海鸥牌收音机,每天早晨6:30《新闻和报纸摘要》的声音定时响起。我就在没有电视、没有电话、没有录音机、没有录像机、潮湿阴暗的环境里度过了童年时光。在学校,我是一个“落伍”的小朋友,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动画片,不知道最近流行哪部剧集,不知道拨打外地电话还要加区号。陪伴我的只有那些虫子们的尸体,还有一柜子亲戚留下来的泛黄书籍,唯一的娱乐就是看书,没想到日后一生真的会与书为伴。

屋子外面是一棵大枣树,它歪着脖子生长,但生命力顽强。搬到大杂院的第一个秋天,父亲爬上屋顶,用竹竿拨弄着树枝,一颗颗诱人的大青枣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全院男女老少都眼巴巴地望着天空,期待着免费、新鲜的水果。

歪脖大枣树


我也在地上仰望着父亲,他的形象渐渐模糊掉,超人的形象却清晰起来,那些枣就是他发射的一颗颗炮弹。刚开始还是零星的几颗,当父亲开始用力摇动树枝时,大枣就像流星雨一样坠落。别人都在拼命捡枣,我却拿着红色的塑料盆遮住脑袋,拒绝“糖衣炮弹”的攻击。

可没两年,枣就变得又少又小,我偶尔捡到几颗,会像宝贝一样揣在兜里。又过几年,那棵枣树就只长叶不结枣了,父亲也失去了当超人的机会。

是我家的烟囱给枣树做了“绝育”手术,每到冬天,浓烟就往枣树身上冒,缠绕着枝条向上盘旋,在空中打了几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消散开来,带走了枣树孕育生命的能力,也曾差点害得我们一氧化碳中毒。搬走的时候,我对那棵枣树充满了愧疚,觉得是我们一家剥夺了它“开花结果”的权利,可好在它还活着,每年绽放新芽。

又过了二十多年,我重回院子,一眼就认出了那棵歪脖的枣树,它被圈在了隔壁院子里,由于妨碍人家加盖二层小楼,被狠狠锯掉了一半的身体,或许已经死了。

童年的我没有休闲娱乐,回家就是练琴,所以活动范围十分有限,东到农展馆,南到花市、崇文门,西到红楼、沙滩,北到东直门,这就是我全部的活动区域。除了景山、北海,北京的名胜古迹我也基本没去过。在这有限范围里,我去的最多的是书店,家附近的三联书店、王府井的新华书店、隆福寺的中国书店、考古所的考古书店,而期待的莫过于地坛书市,总能满载而归。

作者童年的活动范围


1962年,五四大街、东四西大街、 王府井大街、美术馆东街十字路口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是隆福寺街。我家距离隆福寺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每天吃完饭,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和家人在隆福寺街散步,那里白天有早市,晚上有夜市,很是热闹。隆福大厦是在隆福寺旧址上建造的,那时候北京的大型商场不多,隆福大厦是第一家安装上中央空调和自动扶梯的大厦,当时年销售额过五亿。隆福寺街道两旁还有小吃店、外贸服装店、长虹、东四工人俱乐部两家电影院,是北京的人气商圈。可1993年一个夏天,入睡没多久的我们被尖锐的火警声吵醒,无数辆消防车呼啸而过驶向隆福大厦,头顶的天空被映成了红色。因为老北京胡同狭窄,消防车难以进入,救火过程并不顺利,大火整整烧了八个小时才在13日凌晨5点被彻底扑灭。这场大火共烧毁8200平米建筑,旧楼1、2、3层大部分被毁,经济损失达2148.9万。一场大火过后,昔日门庭若市的隆福大厦一副残败景象,我躲在母亲怀里,被眼前的一切吓呆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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