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给我发消息时,我正躲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忽然感到手机震动了一下,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瞥了一眼,“柒柒,我在街头的长椅上睡了一晚【笑哭】【笑哭】。”我急忙回了一句,“你在哪?我来找你。”一边利索地穿好衣服,一边等待大白的回复。
“我在回学校南门的路上,还有几站就到了。”
“我马上就来。”
收到回复后,我披上外套,手里还拿着件大衣,急忙跑出寝室。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大白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我在街头的长椅上睡了一晚【笑哭】【笑哭】。”她给我发过来的是【笑哭】的表情,但屏幕那头的她恐怕早已泪流满面。
走出寝室后,才发现这天是灰蒙蒙的,也不知是雾还是霾,应该是霾吧,毕竟这座城市已经有很久没有起雾了。
大白说她要用大学四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优秀,毕业后,要让自己成为有钱人。之前我还问过她,“大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啊,你周一至周五不是在教室上课就是在图书馆自习,周末两天都在做兼职,累吗?”
“累啊,但我穷怕了,这些累都不算什么。”
她说,在她家一贫如洗时,亲朋好友嫌弃她的眼神灼伤了她的心。
她说,在她家遭逢巨变时,身边无一人援助,那种绝望和孤独的感受,生不如死。
这时的她才知道,钱不仅可以买到物质上的东西,也可以买到精神上的东西。所以她爱钱,她要凭自己努力挣很多钱,她要给父母买房,买养老金,带他们去旅游。她说她有这么多梦想要实现,怎么能够不努力。
前几日,大白还问我那个大四学姐为什么会因实习工资低而自杀。我想那学姐也许并不是仅仅因为工资低而自杀的,或许是因为家庭贫苦,债台高筑,觉得自己微薄的工资还不了巨额的债款,只能就此了却余生。又或许是因为和自己相爱多年的男朋友分手,因情所伤而自杀。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学校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完美的方式解决了这场公关危机。就连辅导员对此事也只是说了“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何不惜命?况且你们还这么年轻。”我一直在想,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会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选择死亡。
这次大白逃课去做兼职,当酒店服务生,这是一份廉价劳动力的工作。大白说,这是她第一次穿8厘米的高跟鞋,脚后跟被磨破了皮,却依旧一声不吭。第一次被人骂的狗血淋头,还在不停地低头弯腰道歉。第一次想要过上那种泡着温泉边敷面膜边哭的人。
寒风打在我脸上,冰冷刺骨,我下意识地裹紧外套。我不知道大白是怎样在寒风刺骨的夜里度过的,睡在长椅上的她会因来临的寒风而缩卷成一团吗?会有过路人把她当成流浪者,嗤之以鼻吗?又或者会有好心人在她面前扔几张纸币吗?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又怎么可能接受别人的施舍呢。
走到南校门,我一眼就看到大白瘦弱的身影,往前跑了几步,将手中的大衣披在她肩上,轻唤道“大白。”
她转过身把我抱住,没有说一句话。
我耸了耸肩“大白,你还好吧?”
“柒柒,我原以为我可以很坚强的,我原以为我不会哭的,可我真的做不到……”
我以为她会抱着我嚎啕痛哭,开口破骂酒店经理是如何让她工作了十小时却只拿到了九个小时的工资。然而,她没有这样做,她只是把头趴在我肩上,不停地啜泣。
原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所有的难受和痛苦,可最后还是败给了兵荒马乱的青春。
她说自己为了节省那几十元,没有打滴滴回学校,也没有去住旅馆,而是在路边找了一张长椅坐下,其实自己的脑袋还是清醒的,她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有多少人从自己身边经过。
我问她,“你就不怕吗?”
“怕啊,怎么不怕,可自己心疼那钱啊,那可是我穿着高跟鞋整整站了十小时才赚来血汗钱,怎么能够轻易用掉。”
在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话要对她说,想过骂她,怎么这么傻,会为了那几十元钱,在路边睡一晚上,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也想过安慰她,这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迟疑了许久,说道,“那你下次做兼职的时候叫上我,我们一起啊。”
大白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我,“你不是讨厌穿高跟鞋吗?”
我咧着嘴笑道,“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二十岁时吃不了穿高跟鞋的苦,四十岁时也拼不出自己的人生。”
大白垂下眼睛,低声道,“那下次在露宿街头,怎么办?”
听到这话,我拍了拍她的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这露宿街头的机率怕是挺小的吧,如果非得这样,那我陪你啊。”
“柒柒……”
“看你这黑眼圈,我就知道你昨晚肯定没睡好,还说要做一个精致的猪猪女孩,我看啊,就你现在这样和邋遢的猪猪女孩简直一模一样。”
“你敢取笑我。”
“好了,不闹了,我们现在赶回寝室还能再睡一觉呢。”
寒风打在我们脸上,一股寒意涌来,不由地裹紧了衣襟。路边的灯光映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泛出点点晕黄,闪闪发亮,像是要照亮心底最后那一抹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