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你带着熟悉的体香,是秋日中最温暖的斜阳。
“原来所谓的希望根本是不存在的。它只是存在于黑暗里的一种幻想,就像是西雅图难得一见的阳光,终究还是被浓雾驱散。”
每到浓郁的深秋,都习惯性地想起《晚秋》,似乎电影里面无处不在的的秋意才足以与我眼里的秋天相衬。戏里汤唯扮演的安娜穿着风衣,走在萧瑟的秋风里,这既是秋末的寂寥,却也是一幅绝美的风景。
这幅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电影开始,这个叫做安娜的女人,低头缓缓走出监狱,站在狱墙投出的冷漠阴翳之中,她感受到一缕晚秋的风。
已经很久没有被秋天如此亲密地触碰过了。七年高墙内昏暗的生活,让安娜面对近在咫尺的秋日暖阳时,怔望许久。但她心里清楚地明白,这些美好的事物并不属于自己。
不久前她接到家里的电话,母亲去世了,哥哥交了保释金,她获得了三天的假期。在离开监狱的时候,狱警给了她一个电话,只要这个电话响了,就要立即报出自己的现况,否则将被视为越狱。
就这样,她怀着隐约的不安,踏上归家之路。
在长途汽车上,她邂逅了勋,毫无征兆的,却也像命中注定的。他是一个流落他乡的牛郎,上了大巴却不够钱买票,于是向安娜借了30美元,用手表当作抵押。
一路上,勋死乞白赖地找她搭话,她却只是低头折纸不搭腔。她的脸上,充满了孤独、迷茫和一种隐忍的冷漠。多年的铁窗生活让安娜一时间难以适应突然置身的现实世界,她始终谨慎地与这个世界保持着疏离。
本想回到家中,能够卸下心中的防备,为这些年的积郁找一个出口。却发现,每个人都变得非常客气。原来哥哥交保证金的原因是,他和她的姐姐想把母亲的房子卖掉,却差了她的签名。
而那个最怕见到的负心人,那个曾经跟她海誓山盟的青梅竹马,也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一场僵硬的对话,甚至没换得昔日情人的一个抱歉,他继续戴着他高尚的面具,说些寒暄虚伪的话。
“出来一次肯定很不容易吧?……这些年发生了很多事。”
“不过在我这儿就没有发生什么了。”
安娜冷静地回答。与世隔绝,七年的时间于她而言,世人的悲欢,早已都与她无关。
七年前她狂躁的丈夫得知安娜的初恋情人试图带她离开,对她拳打脚踢地施暴,反抗中安娜意外将丈夫杀死而锒铛入狱。
她等待的那个人,终究没有如约出现,带她远走高飞,而是失去了消息。
从监狱里走出来的安娜从未开心地笑过,她会安静地坐在窗边欣赏沿途景色,会买下橱窗里的裙子和耳环,然后又浓妆艳抹了一番。只是每当她一点一滴融入这个世界,她就会越发觉得不安和悲伤。
当那副漂亮的耳环重新刺穿她多年来近乎愈合的耳洞,直达内心的痛处时,局促的不适随着监狱打来的追踪电话达到了顶点。
于是她摘下耳环抹掉口红,转身她跑进厕所丢掉了刚买来的一切,回到车站准备买回程的车票。可每当排到窗口,却又因留恋现世这份温暖的秋阳而退却。最终她面无表情地坐在售票大厅外,面对着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无所适从。
她又再次碰到了勋,他也在这条街上无聊地游荡着,满脸坏笑地走到她的面前。于是一前一后,他们俩开始了在西雅图的漫游。
安娜穿着一件大风衣,凌乱的头发松松的挽起,面色平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郁和倔强。
其实牛郎勋也并非真的那么潇洒,有个女人为了他携款离家出走,却被她作为黑帮老大的丈夫发现,下了江湖必杀令。其实他是在一路躲避追杀才到了这里。
日渐寒冷的秋天,失恋的游乐园。一个是弑夫假释的女犯,一个是专门“吃软饭”的情场骗子,两个互相隐瞒了身份的陌生人就这样在邂逅中渐生情愫,在短短三天内谈了一场浪漫恋爱。
他们去游乐场,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坐游船。但正如勋自己说的,“游戏有什么不好?我喜欢游戏,起码能够让你笑”,起码能够,在安娜隐忍的冷漠里,照进了秋日的一抹阳光。
可是安娜会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一丝伤感来。
亲密而又疏离,这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西雅图这个终日阴雨的美国西部城市,城市带来的巨大疏离使两颗流离失所的心脏相互靠近。
很多时候,也许爱情与时间无关,甚至与“你是谁”无关,也许就是美在它的随意与不确定性,但是从那一刻起,你的心里开始掀起了一阵涟漪。
“Do you want me?”安娜开口。
在那间阴暗狭仄的宾馆里,面对男人亲密而稔熟的身体接触,安娜却又拼尽全力地推开了勋。
她后来对他倾吐心事,用他反正也听不懂的中文。她最后问:“为什么会这样呢,嗯?”浅浅的疑问口气,仿佛永远看不透也放不开似的。
而勋似乎能通过她极其克制的表情变化,听懂她的话,然后用仅会的两个中文,附和着她极力掩饰的,假装轻描淡写的痛苦。
然后,并没有什么让故事急转直下的然后。
在停靠的车前,两人长吻告别。在广阔的无涯的人群里,他们曾经了解过对方的孤独和苦楚,曾经彼此怜惜和抚慰,企图抓住些什么。但当现实阻隔在他们面前时,这个绵长的吻,就变成了对过去无限的留恋和对未来无限的憧憬。
天长地久的不一定是真爱。True love knows no strangers,本片的英文片名,一句话就足够表白。
安娜回到监狱前,在梦中曾和勋拥抱。她听见他说:我会等你出狱。但是睁开眼,却找不到勋的踪影。
这场迟到的秋天,饱含了人生的偏执和遗憾。这世间的很多相遇是如此,分离却也是如此。或许爱情的绮丽不是水到渠成,而是阴差阳错。
两年后,安娜出狱。坐在当年约定的咖啡店里,日光斜照在她的身上,她一直等待着勋的出现。
"Hey, It's been a long time."
安娜略带苦涩地笑了起来。
曾经那个晚秋多么美,而那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