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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后，代孕成社会舆论的热门议题。先是CCAV别于用心地制作了多子女家庭的专题节目，将安徽生育了10个孩子的家庭邀请到节目中加以褒奖；然后是《日人民报》微博掀起了社会舆论对代孕的关注和热议，近日更是策划了“代孕合法化，你支持吗？”的在线调查，给这个议题煽风点火。
有读者点题，希望本师也来谈一谈这个话题。好吧，今天就稍微谈谈我的看法。
从自私的角度，我个人肯定是希望代孕合法化。事实上，近几年也与太座曾经讨论过代孕的问题，因为国内不合法，我们考虑过有机会到美加去代孕。按照《日人民报》披露的数字，45岁以后，近90%女性无生育能力，而我们正好处于这个尴尬的年龄阶段。如果国内代孕能够合法化，对70后，甚至60后的夫妇来说都是挺振奋人心的事情。
不过，如果是作为公共讨论，那么我的表态是反对代孕合法化。
从自由主义的立场来看，代孕是委托人与受委托人之间基于自愿而达成的一种民事合约，委托人因为种种原因想要孩子却不能或不便生育孩子，那么受委托人接受委托代委托人怀孕，而自己得到相应的回报。最可能的回报就是经济收入。各得其所。受委托人有权决定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体，包括子宫；而委托人通过提供受委托人需要的等价物予以交换，只要双方满意，善莫大焉。
像在美国，代孕有相对成熟的流程和法律保障，有专门的机构代为寻觅代母，而且全程都有中介机构居间协调处理委托人与代母之间的事务。例如，代母在胚胎移植之前就需要双方签署几十页的法律合同，详细约定委托人与代母，胚胎以及出生后的婴儿之间的各种可能产生冲突和分歧的问题。一般来说，在美国寻找代母怀孕大概需要花费超过12万美金，通常由中介机构开设一个托管账户，委托人把钱存进去，由律师来管理，委托人随时可以查询账户余额。代孕是做到哪一步就钱付的哪一步，整个周期结束后多余的钱返还委托人。而代母如果在怀孕期间不幸流产了，前期的费用是不退回的。
知乎上关于美国代孕流程的介绍。
在中国社会，代孕合法化后几乎没有相应的“土壤”支持一整套冗繁的法律和管理流程。如果把美国的社会管理水平看作是100分的话，中国的社会管理水平充其量也就20分。委托人与代母之间有太多需要规范却难以规范的东西。举个例子，代母怀孕如果生育出来的孩子是个唐氏综合征的先天愚儿，委托人该怎样处置婴儿？如果委托人因此反悔，拒绝接受不健康的婴儿，那么代母应该如何得到帮助以保障其权益？
虽然胎儿的精子、卵子大多来源委托人夫妇，但是能否诞生出健康的婴儿却受到代孕母亲长达10个月的生活方式、饮食习惯、药物使用、情绪状况等多种微妙因素的影响。我们常常说的一个婴儿的“先天”因素，其中不仅包括了来自生物学父母的基因传承，还包括胚胎发育的母体环境以及在母体环境中的发育水平和状况。例如，早期胚胎环境中的激素水平对于胚胎的性别分化极其重要，如果出现意外情况，将可能影响婴儿成年后的性别认同。
不言而喻，之所以有女性愿意来充当代孕母亲，就是因为能够从中赚取报酬。像在美国怀孕一年，收入差不多10万美金，对于一些底层的女性，以及暂时拮据的年轻女性来说，不啻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如果中国社会的代孕合法化容忍商业化模式，由于中国社会贫富差距相比于美国社会要悬殊得多，而且大多数社会低底层的女性并没有更多的就业渠道，那么出现专门代孕以为职业的女性，以及代孕村，代孕县将是高概率事件。别说是代孕，像献血在中国社会也发展出了专门靠卖血谋生的一些专业血民，在某些中部省份甚至出现整村整村的村民集体到城里卖血为生，缔造了骇人听闻的“血浆经济”。
“血浆经济”下卖血为生的血民们。
如果中国社会的代孕合法化拒绝商业模式，蛊惑“志愿代孕”，那么几乎必然带来代孕中介的黑社会化和权力寻租。“志愿代孕”是看起来挺好，实施起来毫无效用的幌子，之所以有年轻女性愿意去做代孕母亲，那就是为了经济收入，为了可观的经济收入。如果不能堂堂正正阳光下收钱，就必然私底下收钱，而居间的中介结构将只可能通过权力寻租来获得庇护以维持地下代孕经济的运转。
就好比中国的器官捐献是严格杜绝买卖器官的，但是，私底下的器官买卖一直“生意兴隆”。再例如，中国的法律严厉禁止任何形式的性交易，但是几乎每个城市都不难寻觅到提供性交易的性工作者，当然她们艰辛的生意受着黑社会的控制，而黑社会又受到权力的庇护。
所以，只要拒绝商业模式，鼓吹“志愿代孕”，其结果必然是带来权力寻租，以及黑社会化的中介控制。如果是这样，那么那些依靠代孕谋生的底层女性，将很可能像性工作者收到淫媒的控制和盘剥一样，受到黑社会化中介的盘剥。委托人可能支付了30万来寻求代孕，而代孕母亲只收到5万，其余的都是“中介服务费”，而且是卫生部门加持的合法收费。
既此，如果让我表态，我反对代孕合法化，它带来的后果最可能的是权力居间盘剥完委托方家庭又盘剥受委托的代母。如果开放代孕只是为了解决人口断崖式下跌的危机，那么只需要彻底废除计划生育，让每个家庭自行决定生育几个，以及什么时候生育；并且放开单身生育以及简化领养程序；同时政府为那些多子女家庭提供足够的补贴以鼓励生育。
不过，如果中国社会能够就代孕合法化问题与其他有争议的问题一样通过举行公开投票来解决，只要这样的投票能够正常、公正、和平、理性地进行下去，那么，对于代孕合法化，我投的将是赞成票。
因为，我信任一个能够自由选举的社会。
美国影片《代孕妈妈》海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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