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长城,人们脑海中立刻显现的便是北京八达岭长城。
作为现在游览条件最好、保存最好的长城遗迹,它几乎包揽了所有需要出现长城意象的传播场合,也因此占据了万里长城记忆的C位。
其它地段的长城,因为知名度不高、保护资源有限,有的正在消失,有的人迹寥寥。
但有这么一群人,他们是考古工作者、高校工程师、修缮技艺传承人、石料运送工人、倾囊相助的公益人……自愿去北方修长城。
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维系“万里长城永不倒”的志业,一干就是N年,且无限续杯。
本世纪前十年,人们发现箭扣长城因为自然侵蚀以及人为活动破坏,已是墙体破损,城砖松动,修补难度极大。
随后,历经8年,保护修缮工程进行了四期,成就显著。今年6月,在怀柔区文化和旅游局的大力支持下,由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和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捐资支持,与雁栖镇人民政府共同开展的箭扣长城五期保护修缮项目正式开启,这也是社会力量第二次参与箭扣长城的保护工作。
我们现在看到的,大多是600多年前明代断断续续修了200多年的长城。
明代部分官私文献中,较少称之为“长城”,而是叫它“边墙”。明人王士性说:“九边延袤几八千里,墩台关口,联以重墙,亦犹长城之遗而讳其名耳。”认为这样称呼意在避讳修建“长城”的亡秦。
修建“边墙”的主意,是洪武年间迸发的。朱元璋立国之后,就面临北方蒙古人“屡谋兴复”的压力。洪武二年,朱元璋写信给元顺帝,愿意“限地朔漠、修德顺天,效宋南渡之后,保守其方”,实行南北分治,也就是长城内外分治。
洪武时期构建的边地防御体系,与后人大规模修建长城抵抗蒙古势力的目的不同,当时意在保边境安宁,仅针对长城区域的关隘进行修补。明成祖大规模远征蒙古人之后,严重削弱了对方,达到了预期目的。直到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明军战损50万大军,积累的军事实力从肉体上被严重削弱,到明宪宗时期,军队战斗力更加衰弱,攻不出去,只好“守为长策”,长城成为了明蒙边境区域的防御主体,只能越修越多。
于是,一条西起嘉峪关,东至辽宁虎山,长达8851公里的明代“边墙”逐渐出现在防御地区。长城沿线围绕9个军事重镇,构建了名为“九边”的防御体系,它们是甘肃镇、固原镇、宁夏镇、榆林镇、太原镇、大同镇、宣府镇、蓟州镇、辽东镇,其中宣府镇、蓟州镇、辽东镇负责拱卫京师。中后期又增设了其它军镇,最终形成“九边多镇”格局。
明长城防御体系。图片来源:云游长城
明长城北京段,由东从蓟州进入平谷区,往北折向密云,再度往西、往南进入怀柔,分为两叉,往西北从延庆区进入河北赤城境内,往南路经门头沟地退出北京。著名的司马台、慕田峪、八达岭这些长城景区,分别是西段(密云)、中段(怀柔)、东段(延庆)长城的佼佼者,在明代承担防御都城东北和西北方向敌人的重要任务。
箭扣长城,位于北京怀柔地区,东连慕田峪、西接九眼楼,沿线布有牛犄角边、小布达拉宫、天梯、鹰飞倒仰等景致,是著名的长城“险段”。
不过,箭扣长城保护修缮三期工程中的考古发掘工作,揭开了这一谜题。考古工作人员在油篓顶附近发掘出了一块石碑,碑文写道:
山东右营中军薛□,督工把总倪胜乾,分修□□二等边墙二丈九尺二寸。万历四十五年九月吉日。
碑文告诉我们,这片区域是万历四十五年九月修的。而在油篓顶西侧的缩脖楼,工人们又挖出了一块石碑,透露出修长城的负责人,还有工程情况。人们发现,这一片长城归贾儿岭管,受慕田峪节制。
明长城主要由敌台和边墙组成。据史料记载,边墙分为三个等级,等级之间以结构、筑法、底阔、收顶、高度的差异做区分。一等边墙材料均是条石和砖砌成,万历时期还对墙体进行加固、加厚、加高。二等边墙的用料则是砖、石,外皮是砖,内皮是石墙。三等边墙则均是石头筑造。
然而箭扣长城全段并非全是二等边墙。2022年,箭扣长城保护修缮工程第四期时,更早的石碑出土了——万历二十五年的城工碑,其中记载:
□□督率本营官军二千三百八员名,分修黄花路渤海所田仙峪地方,东接山东营秋防工尾起,西至左军营工头止,一等边墙二十七丈五尺,三等边墙三十丈九尺。
同年,人们还发现了万历十二年的鼎建碑,以及万历元年的“阅视题名鼎建碑”。所谓鼎建,就是营修,鼎建碑,就是专门记录某项工程情况的碑,“阅视鼎建碑”,顾名思义,记录工程完成了的验收工作。
由以上可知,箭扣长城最早修建于万历元年,即1573年,迄今已有451年的历史。它的建成,非一日之功,从万历元年到万历四十五年,由西向东,分段作业,历经45年完成,从万历登基一路修到万历结束前3年。
万历二十五年城工碑。图片来源:北京日报
箭扣长城修建于崇山峻岭之中,主打一个“险”字,所谓“因地形,用险制塞”。万历二十五年的城工碑显示,建设190米多米的分段,动用了2000多人力,可见修建之难,工程之大。碑文中除了列名施工人员,还有监工的官员,如万历元年的碑文中,就出现了14名官员,包括兵部右侍郎、总督、巡抚以及按察使等。这些刻在石上的人名,要对工程承担起终身责任。这也提醒所有参与主体,不可偷工减料,不可马虎了事。
修旧如旧,最小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