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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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最后一个碟子扔进水池,水龙头开了好一会儿才出热水。手指裹在黄色的橡胶手套中,让她想到他曾形容的戴套的感觉。那会儿刚结婚,他告诉她,戴着套和进入一个阴部倒模差不多。她敷衍地“嗯”一声,脑海中闪现的是毕业典礼上他穿着西服,在千人礼堂中演讲的样子。
“真冷啊。”他站在她身边。她朝窗外看了一眼,雪不知什么时候飘起来的。
“你明天就休假去海南了。”她试着让语调轻快一些,“所以,就剩下我一人受冻了。”她又有些疑心这句撒娇有点过头。
“你就不能请假和我一起去么?”他环住她的腰。她的肩膀被他下巴抵得发麻。那张西化的窄脸曾叫无数女生发狂。“还有贾明,上次见还是咱们仨毕业旅行去海南。”
“要上班啊。”她褪下手套,下意识地围裙上擦擦手。“不过我不喜欢海南。你怎么就那么喜欢那儿呢?”
他替她解开围裙,折好后塞进抽屉。
“我睡客房了。”他说。“闹钟定在四点。”
天还黑着,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门外有响动。
“要吃早饭吗?”她对门外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答,不用了。
她翻了一个身,接着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九点。她摸过手机,壁纸是他的照片。她发短信问他到了没,午饭后收到回复:“到了。”
往常的周六,他们有去植物园的习惯。她最喜欢五月份的月季。她照常去了,这个时节,菊花已经凋谢,梅花还没开。
她拨通他的电话,问:“干嘛呢?”
“下午办了入住,现在在机场等贾明。”
“海南怎么样?我今天……”她没说完,他打断了她。他说他看到贾明,晚上给她回电话。
十二点时,她终于支持不住睡着了。
“昨晚我很早就睡了。”她醒来后打了电话,听到隐约的人声。
“我在海滩呢,你能听到海浪声吗?”她仔细辨别着那声音,但一无所获。
“海南怎么样?”她问。
“很暖和,酒店阳台能看到海。”
“贾明呢?”
“在我边上呢。”他说。她听到边上呵呵的笑声。“我们得去吃饭了。”
“嗯好的。”她说。“代我向他问好。”
她发了很久呆,太阳在墙壁上投下的明暗交界线顺着电视柜的一角滑下去。她去超市买了些食物,回程路过一个广告牌,热带岛屿的图片被P得几乎不真实。
九点钟,她早早地洗漱上床,期待睡意赶快来临。她做了梦。再次梦到毕业去海南,她受不了炎热,但他和贾明笑得像两个王子。
睡到半夜,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看房内的光线,像那早他离开的时候。她轻声地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回应,声音也消失了。
她坐起身,从床头柜最下排的抽屉中掏出军刀,走到门口,缓缓地拉开一道缝。一个人影从客厅闪到阳台上。她扣上门,走到房间另一端检查落地窗是否锁好。等了好一会儿,没再听到声音,她试探着敲了两下玻璃,换了一个角度朝阳台看去。直到确定没人躲在某个角落,她才走到客厅,开了所有的灯。
她控制着颤抖的手,拨通他的电话,打了两遍才接。
“睡了吗?”她说。有几秒钟,她脑子是空白的。直到他用迷糊的声音问怎么了,她才说:“家里来小偷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像也没丢东西。可能是个新手。要是老手……”
“没事就好。赶紧睡觉吧。”他说。
“你不能早点回来么?”隔了一会儿,她轻轻地问。
“我行程还剩三天呢。”
“算了。睡吧。”她说。
选自GS杂志第三十三期《亚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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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生,青年作家,毕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
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上海文学》、《山花》等杂志期刊,曾获“紫金·人民文学短篇小说佳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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