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你的眼中,监狱是狱警层层把关、被五米带刺铁丝网围守的阴暗闭塞之地,那玻利维亚的圣佩德罗监狱无疑为你打开了另一扇魔幻现实的大门。
男人围成一圈打打牌,女人守着食物摊唠唠嗑,衣服挂绳上,孩子满地跑,这里的监狱大院充满了烟火气,不是犯人之间的火药味,而是没了狱警看守和牢房铁栏后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
想要躲进这样的世外桃源,光去杀人放火是不够的,坐牢就省去了买房租房的逻辑,最起码在圣佩德罗行不通,犯人们得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席容身之地,支付牢房费用。
圣佩德罗监狱的牢房就像金字塔一样,有着不同的舒适程度和差异化价格,有钱就能住进金字塔顶端的豪华富人区,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如果没钱,等着你的就只有底层的贫民窟。
在圣佩德罗监狱买套房,跟在外面普通的住宅区房地产交易市场一样没什么两样,这里设有专门经营监狱和牢房市场的房地产经纪人,签完合同或者租赁契约后,钥匙就能到手,牢房价格也会根据供需上下波动。其健康和规范程度,不禁让深受黑中介伤害的北漂青年唏嘘不已。
最便宜的牢房售价大概只需要约合850元人民币,而最贵的牢房则高达25000元人民币。近30倍的房价差异背后,是难以逾越的监狱阶层。
富人区的牢房非常宽敞,不仅装有瓷板地砖、有线电视和DVD播放机,还有私人卫生间和厨房。如果运气好,还能住上配有阳台的房间。那种喝着红酒鸟瞰全市风景和安第斯山脉的生活,简直让每一个不是富二代的留学狗们魂牵梦萦,更别提那些挤在八人间一推门就是臭脚丫子味的穷苦大学生了。
你在燕郊租了一个朝北次卧,而富二代的小明却早早和女朋友住进了国奥村的三室两厅。
不光如此,只要你有钱,就能在门口的餐厅里买上一份配有薯条或米饭的炸鸡套餐,向楼下台球桌旁的草根囚犯们炫耀生活水平、甚至去桑拿房里捏捏脚,毫不费力地过上白天下馆子,晚上大保健的三线民营企业大佬们的幸福人生。
圣佩德罗不像监狱电影里的场景那样为了搞到一把勺子甚至能闹出人命。在这儿,你可以从供应商那儿轻松买到一切生活所需物品。出售新鲜果汁的售货亭、食品摊、餐厅、桑拿房、理发店甚至酒店都一应俱全,基础设施的完备程度让不少新兴度假村的开发商汗颜。
更为夸张的是,由于圣佩德罗宽松的管理制度,你甚至能把家属从外面接进来,从此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田园生活不是梦。
玛丽娜·奎西皮和丈夫及5个孩子挤的号子。对于她来说,监狱生活里的亲情最为奢侈。
这一切都是给富权阶层的顶配,在圣佩德罗的贫民窟,一个单间往往能挤满五个人,贴满报纸的墙上散发着霉味,地板裸露着混凝土,私人物品放在简易搭建的木板和桌子上,犯人们只能睡在沾满油渍的垫子上,挨过每一个被臭虫咬醒的夜。
有钱就能成为人上人,没钱只能受尽委屈,这样在常规社会畅行无阻的生存规训在这所监狱里同样适用。圣佩德罗的犯人们与奋斗在一线城市的年轻人一样,只能想办法努力工作、赚钱买房,渴望有一天能逾越阶级的鸿沟。
为了支付牢房的费用,他们需要在监狱里想尽一切办法挣钱还贷。擦鞋、洗衣、理发、街边摆摊...有些囚犯还会卖点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或者绘画。
有一技傍身,出狱做一个街头艺人也不会饿死了
这些“小清新”的谋生手段,在圣佩德罗监狱的犯人们眼里,也只能算是赚点零花钱。就像普通白领的工资永远追不上高涨的房价,要想挤进富人区,就得剑走偏锋。
在这里,制毒贩毒才是人们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圣佩德罗监狱作为玻利维亚拉巴斯市最大的监狱,关押着约3000名犯人,而他们80%都是因为贩卖毒品入狱。所以制毒贩毒只能算是捡起了老本行,操作起来毫无压力。
高手云集的圣佩德罗,成为了玻利维亚最纯可卡因的诞生地。
“在喧嚣的圣佩德罗监狱,拥有一间安静的私人作坊方能潜心工作。”
这里的毒品生产甚至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监狱只有高墙和正门,内部没有执法人员进行巡逻,狱警在接受犯人们的贿赂后,就开始变得形同虚设,如果没有发生谋杀或者暴乱,他们甚至不会踏进监狱半步。
没有了游荡的狱警,正义的执行就交给了由犯人们自己选出来的“囚犯委员会”,他们有动用私刑的权力。圣佩德罗因此变成了一个犯人自治的监狱。
一旦有人做出了越轨行为,破坏了监狱的生态平衡,就得接受“囚犯委员会”的制裁。由于家属可以自由出入,孩子们成群结队地随意游荡,因此闹出了不少事。2013年,一个12岁的小女孩就在监狱范围内被一群男人轮奸,导致怀孕。“囚犯委员会”对恋童癖和强奸犯采取零容忍的政策,这些男人被送上“法庭”,捅了刀子,以示惩戒。
如果不听话,一锤子就可以被大哥掀翻
这样一所独立自治、如同社会实验一般存在的监狱,成为《孤独星球》上玻利维亚的著名景点之一,吸引了无数游客从世界各地前来参观。要想浏览这个监狱小镇,游客必须得找一位罪犯做“安全向导”,并支付其250比索的“导游费”。
有房的犯人如同民宿店的老板,热情地将游客们迎进门来,说不准还能动情讲解可卡因的提炼过程。游客在满足强烈好奇心的同时,还能带走这所监狱工厂研发的质量上乘的“土特产”。犯人们不光能靠此大捞一笔买房费,连毒品销路也顺带解决。这种双赢的经济模式不知道是哪个头脑灵光的犯人想出来的,简直可以成为监狱生活的精神领袖。
对于英国大毒枭托马斯麦克法登来说,被捕有时意味着从血腥危险的thug life中暂时解脱。1996年因为在拉巴斯机场被检查出藏匿5公斤的可卡因被捕,麦克法登加入圣佩德罗的大家庭,开始了他一生中最为潇洒自由的四年时光。他一天能接70个游客,给他们卖卖homemade可卡因,在富人区里过上了衣食知足的生活。
后来服刑结束,炒了监狱里的房卖了不少钱,退隐江湖到坦桑尼亚一家农场养鸡。
民宿老板麦克法登(左二)和他爱彼迎的游客们热情合影
麦克法登回忆起在圣佩德罗的美好生活时,激动得啧啧称奇。“每年6月23日圣胡安节的时候,监狱里都会彻夜狂欢,你会看见大名鼎鼎的国际毒枭和西方学生坐在一起聊天侃屁,那场面太不可思议了。” 他的事迹给了澳大利亚记者拉斯蒂杨灵感,让他写出了揭示圣佩德罗毒品交易猖獗的书---《Marching Powder》
麦克法登与记者拉斯蒂杨
在盛产魔幻现实主义的拉丁美洲,圣佩德罗恍然一个炼金术士圣殿般的存在。
像麦克法登这样的幸运儿虽然没有狮子当宠物,但在这活得比迪拜土豪还尊贵;连生活在贫民窟里的犯人都感恩这安逸的生活,晾衣绳上挂满了色彩鲜亮的廉价衣服,孩子们在杀人犯、强奸犯的包围下玩着玩具,他们白天出狱上学,晚上再回到监狱睡觉。即便如此,长在这里的父母仍然相信“监狱内比外面贫困城市的街头更安全。”
多年来,玻利维亚的政府一直在尝试改革并想要重新获得对于监狱的控制权,却因为腐败和不公,令监狱制度进一步走向混乱。
玻利维亚的全国监狱管理办公室曾收到过由科恰班巴监狱全体犯人签名的一封信,信中请求管理部门把监狱的墙起高些,因为周围的居民不用太费力就能翻过墙进到监狱里,偷走犯人们晾在院子里的衣服,害得他们常没衣服穿。这座围城外的人想进来,围城里的人却不想出去。
圣佩德罗监狱的高墙将这个乌托邦与外面混沌不堪的世界隔离开来。在里面,无论是价值连城的豪华单人间,还是臭气熏天的群租房,都是犯人和他的家人们安放疲惫身躯的容身之所。自由算是什么呢?他们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的认真模样,与奔波在城市流光中的你我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