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运输服务” 负责绑架 “有危险” 的少年,送他们去参加野外惩戒营、行为矫正学校之类的精神疗养项目 —— 而这一切都是在家长的授意下完成的。
午夜,大卫(David)在床上惊醒,发现面前站着两个大块头男人。他们什么也没解释,只是让他起来,穿好衣服跟他们走。
大卫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只有12岁,已经吓坏了,只能照男人说的做。况且,男人用有力的臂膀压制着他,他跑不了。
当大卫看见房前停着的黑色汽车时,他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他猜想也许是因为他在学校把毒品卖给了不该惹的人。
“我吓得要死。” 大卫告诉我。他现在15岁了。
但是,大卫经历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绑架。事实上,是他的父母安排了这一幕,而且整件事完全合法。
这就是 “少年运输服务”。他们负责将有危险的少年 —— 或者所谓的 “有危险的少年” —— 送去参加野外惩戒营、行为矫正学校之类的精神疗养项目。通常情况下,这些押送员在清晨孩子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出其不意地出现,将他们带走。
运输过程中,押送员会使用不同程度的攻击性手段,非常专业。大卫很幸运,没有遭到手铐、电线捆绑、掌掴或者殴打。我采访过的其他几位少年都表示他们受到了这样的对待。
“你一上车,就立即感受到恐惧。在整个矫正治疗过程中,你经历的也是恐惧。” 大卫说。他一回到加州,就重新回到了吸毒贩毒的老路上。他请求 VICE 不要在报道中使用他的真名,因为他害怕会被送回矫正项目。
这种专门处理不良少年或者号称
“严苛的爱”的行业是由一些盈利公司组成的,他们提供戒毒、解决心理疾病或是改正态度问题等服务。他们的业务核心是行为矫正项目。一些项目涉嫌虐待,甚至导致十来岁的客户死亡,因此颇受指责。打个比方,如果说行为矫正是主菜的话,所谓
“运输” 就是开胃菜。绑架 —— 正是要告诉少年们,未来几个月甚至几年,等待他们的是怎样的 “治疗”。
“他们被绑走,完全违背自己的意志。这符合造成心理创伤的所有条件。”
妮可·布什(Nicole Bush)博士说。她是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精神病学和儿科医学专业的副教授。布什参与创建了
“安全、健康和适当地使用住院精神疗养服务联盟”(Alliance for the Safe, Therapeutic, and
Appropriate Use of Residential Treatment),保护年轻人免受不良精神疗养项目和运输服务的伤害。
她有几位十几岁的客户,他们参加过这种精神疗养项目。绑架直接导致了他们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一位客户说她被绑架的时候,那辆黑色的运动轿车就停在她家车旁边。另一位说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把她从一家餐厅押走,而当时她正在和朋友们吃饭。
“他们会做噩梦,无法独自入眠,或者需要整夜开着灯。” 布什告诉我。“尽管他们如今已经二三十岁了。十多年后,他们仍然无法摆脱阴影。”
布什继续说,运输服务也各不相同。一篇2015年刊登在儿童与青少年保健论坛(Child
and Youth Care
Forum)的文章指出,经过调查350名参与野外训练(以自然探险活动作为治疗手段)的年轻人,实验人员得出结论,由父母带去或者被绑架去参加的两类人相比较,在治疗效果上并没有明显的差异。
但是,有些运输确实是会造成创伤的。30多岁的托马斯(Thomas,经当事人要求,此处为化名)在西海岸的一家少年运输服务公司工作。他告诉我有些押送员
“喜欢像个世界摔跤联盟的选手一样冲进去,对孩子动粗,就像摆弄布娃娃一样。”
他说,他的做法是用尽可能平和,让孩子们舒适的方式,和他们聊天,听他们倾诉对现状的委屈和难过,还有家里和学校的各种事情。
“我小时候是个混球,” 他说。“我了解觉得没人在乎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整件事情的关键在于通过书面宣誓或者委托协议来取得家长同意。家长通过这种协议暂时地将属于他们的亲权转移给运输公司,授权允许工作人员采取一些手段,包括使用药物以及约束孩子行动。
“一般而言,对于子女问题,父母有非常大的裁量权力。他们可以将孩子留给别人,并且给予他们监护权。没有人能干涉。” 处理相关案件的律师菲利普·埃尔伯格(Philip Elberg)说。
埃尔伯格还表示,虽然有大量针对这个行业虐待行为的指控,但是真正进入法律诉讼程序的却很少。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从法律上讲,一旦家长授权,除非发生非常严重的肢体冲突 —— 例如伤害、性虐待或者死亡,基于其他问题的起诉几乎是得不到法律支持的。
“父母也是受害者,” 布什说。“他们绝望地想要帮助孩子。本该是专业人士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莫妮卡·莫耶赛斯(Monica Moyses)说,押送员把她叫醒,然后立刻用束线带将她绑起来,带到车上。她坐在锁住的车里,看着自己的叔叔(她当时的监护人)站在人行道上跟一个陌生人说话。那时,她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我以为我叔叔把我卖到淫窟去了。” 莫耶赛斯对我说。但是,经过漫长的车程和两段飞行,她发现自己身处哥斯达黎加的一个训练营地。当时她13岁,沉迷于大麻和酒精,经常彻夜不归。
“我被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讨厌的人。” 莫伊塞斯今年29岁了,她承认自己当时需要帮助。但是,过于极端的 “治疗” 使她在毒品和酒精的漩涡中越陷越深。她花了很多年才重新走上正轨。
犹他州的新起点运输公司(New
Start)老板克林顿·哈迪(Clinton
Hardy)认为,大多数孩子都不需要行为矫正治疗,何况是请私人公司绑架他们。哈迪说大部分孩子都从没有犯过罪,所以
“像警察抓犯人一样去抓孩子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为了保证亲自监督员工的行为,哈迪故意将公司维持在很小的规模。但是,他很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在这个行业做下去,由于所谓的 “道德困境”。
被从加州家中带走的大卫说,他在矫正机构曾经偷听到工作人员和运输公司的人商量佣金协议的事情。
“他们经常相互开玩笑,讲如何建议父母绑架孩子,而不是亲自把孩子送来。这样能挣很多钱。” 业内人士托马斯透露道。一次绑架要花费5000到8000美元不等,取决于距离和是否需要订机票。
科里(Cory,同样应其要求,我们没有使用真名)在十几岁的时候遭遇了典型的 “绑架”,在一个清晨被两个 “后卫球员” 类型的男人带走。
“我妈妈总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然后,她去雇了个陌生人做这种事。” 他对我说。
六年之后,他和父母和解了。他说,他们对这一切 —— 绑架、野外惩戒营、行为矫正学校 —— 感到后悔。而这总共花费了大约14万美元。
“他们很绝望,” 他说,“所以,他们根本不知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作者:赛丽娜·所罗门(Serena Solomon)
插画: 亚历克斯·詹金斯(Alex Jenkins)
翻译啊: Forset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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