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给大家推荐一本闲书。
说到“闲书”这两个字,我已经没了底气。这两年在媒体的鼓动下,读书这件事情似乎越来越功利,越来越趋向于有用了。记得小时候偷看小说时,家长、老师会教训我们不要读那些不正经的书,现在,不用别人教导,我们自己也不需要闲书了。
我遇见很多人,读书更看重的是读书的产出比,如果一本书没有带来足够的收获,那么读书就是浪费时间。读书的趣味,倒
人人都很忙,本来分给读书的时间就不多,如果还不能带来效用,读它干嘛?如果要娱乐,我可以看综艺节目,看真人秀,看电视剧,何必要看书呢?
面对这个问题,我也没有什么有力的答案。因为毕竟文学以及各种闲书,其根本就是文字的游戏,而我们已经走进图像的、多媒体的媒介环境,文字的知识传递功能一时半会还无可替代,但娱乐和趣味的功能早已有了诸多替代物,读书已不再是人们休闲时的重要选项。
不过,还是会有文字的遗民吧。还是会有人喜欢读一些稀奇古怪、好玩有趣的书吧。那么,今天这本书就是为你推荐的。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青鸟故事集》,作者李敬泽。看书名,似乎是本小说,其实不是。这是一本介于历史随笔和幻想故事之间,介于读书笔记和学术研究之间的书。
它的题眼在“青鸟”,“青鸟”指向“译”这个字。整本书所注目的,正是不同语言和文化之间的碰撞。在今天,我们早已习惯了全球化的生活方式,但是在几百年前,当旧有的世界秩序开始松动,西方和东方开始接触并发生碰撞之时,世界是怎样的?
学过历史的都知道,中国近代史从1840年开始算起,那一年发生了鸦片战争,英国的大炮让古老的中国不得不重新开始学习和西方国家相处的模式。之前那一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朝来贡”的想象被打破,一个新的世界秩序开始成形。
关于鸦片战争,我们的历史课本里讲的只是事件造成的结果和意义,没有事件的细节。多年前,读蒋廷黻的《中国近代史》,才发现原来这场战争里面有很多“沟通”的问题,英国人的诉求在到达皇帝眼前的时候,已经被翻译得面目全非,要说战争发生的直接导火索,很大程度上就是翻译的不畅。
这个问题,早在1792年,英国向中国派遣马戛尔尼使团时,就已经开始了。英国方面是来开拓中国市场的,但是乾隆皇帝所代表的大清朝,则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前来朝贡的国家罢了。双方根本说不到一起,一份文件经过英语-拉丁语-汉语的多重转译,最后当然是词不达意。
李敬泽像侦探一样在历史的碎片中调查取证,还原出当年那一次接触的真实场景。他找出了当时担任翻译官的几个人,找到了双方的文件。当然,我们看这样一个几百年前的现场,没什么用,但它揭示了一些我们一直以来遗漏的细节,很有意思。
以这个时间点向前推移,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也很有意思。去年看《我在故宫修文物》,好奇那些钟,那些堂皇、华丽但是表演大于实质的钟是怎么从西方跑到了中国?为什么皇帝对钟表如此着迷?
在《利玛窦之钟》这篇文章里,李敬泽调查了这件小事。紫禁城里的钟第一次自己发出声响,是在1601年1月25日,这一天,来自意大利的天主教传教士利玛窦将两座自鸣钟呈献给万历皇帝。
更早更早,就是马可·波罗了,正是马可·波罗的游记,让西方世界把中国想象成一个黄金之国,直到近代,很多欧洲人对中国的想象都带着这样一层浪漫色彩。当然,直到现在,西方对中国的想象,仍然充满偏见和歧义。相应的,我们对西方国家的想象,也一样如此。
李敬泽说,之所以写这本书,是因为在这个所谓“全球化”时代,他强烈地感到,人的境遇其实并未发生重大变化,那些充满误解和错谬的情境,我们和陌生的人、陌生的物相遇时警觉的目光和缭绕的想象,这一切仍然是我们生活中最基本的现实。
我们总是无法抵达对方。
当然,除此之外,这本书给人的第一层的乐趣,是这些故事这些相遇非常好玩。李敬泽不是学术研究,而是文学写作,除了大历史的细节,还关于沉香、抹香鲸、鱼鹰、三寸金莲,好几篇甚至加入了小说的语言,读起来有快感。
另外,读这本书,还可以收获一份关于前现代中西方接触的书单,比如《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丝绸之路:中国-波斯文化交流史》《利玛窦中国札记》《葡萄牙人在华见闻录》《早期澳门史》《旧中国杂记》、《天朝的崩溃——鸦片战争再研究》、《中国近代史》《英使谒见乾隆纪实》……
正是在这些书中,李敬泽寻找到了那些隐没在历史的背面和角落里的人,讲述他们的故事,倾听他们的声音。
作为一个不以历史研究为业的人,李敬泽写这么一本书,是需要闲心的,换个词是好奇心;我们读它,如果没有闲心,恐怕也读不出乐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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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
上次在《有朋友说读了那么多书,你怎么还不是不成功? | 呼叫小河》这篇推送里,说到自己多余的书不知道怎么处理,开玩笑说欢迎大家来我家拿,后来果真有人留言,就弄假成真,建了一个小群。昨天,终于约了时间,大家挤在我的房间里,淘了两个小时,送出了200多本,后来还一起吃了鸡煲,很开心。这个时代,人和人真的可以很近。敬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