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的地方就是好地方。这诚然是个人的偏见,可是恐怕谁也免不了这样去想吧。那么,今天又能在成都会见共患难的老友,是何等的快乐呢!
抗战前,我在山东大学也教过书。这次,在华西坝,无意中的也遇到几位山大的老友,“惊喜欲狂”一点也不是过火的形容。一个人的生命,我以为,是一半儿活在朋友中的。假若这句话没有什么错误,我便不能不“因人及地”的喜爱成都了。
节选自/《可爱的成都》
好朋友,是“安全感”的来源。
平时想起一座城市,先会想起一些风景,到最后,必然只想这座城市里的朋友。是朋友,决定了我们与各个城市的亲疏。初到一个陌生地,寂寞到慌乱,就是因为还没有找到朋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见到一个朋友,那么,时间和空间就会在刹那间产生神奇的蜕变。两个朋友见面时再夸张的动作声调,四周路人都能原谅。有时久违的朋友会在我们还没有发现时从背后狠狠地擂过来一拳,这一拳的分量往往不轻,但奇怪的是我们还没有回头就能感觉到这种分量所包含的内容,因此总是满脸惊喜,然后再转身寻找。我们走在街上,肩膀和后背总在等待着这种拳头。等了半天没等到,空落落地走一路,那才叫无聊。
节选自/《霜冷长河》
作者/余秋雨
好朋友,是能与你开怀大笑,也能揶揄几句的“损友”。“友谊以笑作为开端真不坏,要是还能笑着结尾就最好了。”年轻的勋爵说着,又伸手摘了一朵雏菊。
霍尔沃德摇摇头,嘟囔道:“你不懂什么是友谊,亨利,也不懂什么是敌对,每个人你都喜欢,也可以说你对每个人都无所谓。”
“你这么说我太不公道啦!”亨利勋爵叫道,把帽子往后一推,抬头望着天上一朵朵小云,它们就像一束束盘起来的光洁的白丝,飘在空荡荡的夏日碧空中。“是的,你太不公道了。我对人一向是区别对待的。我跟美的人当朋友,跟性格好的人当熟人,与智力高的人为敌。我这样是不是很无聊?我觉得是挺无聊的。”
“我看也是,亨利。那照你这么说我只是个熟人。”
“我亲爱的老巴兹尔,你可比熟人亲多了。”
节选自/《道林·格雷的画像》
作者/奥斯卡·王尔德
和好朋友一起,可以做些“傻事”,不必担心他人投来异样眼光。那时候马原工作单位还在西藏,有一段时间马原离开西藏回到沈阳。当时他很热心地给辽宁文学院搞一个活动,把我们请过去。这是我认识史铁生以后他的第一次长途跋涉,当时我和莫言、刘震云三个人把史铁生扛上火车。震云身体比我和莫言强壮,他背着铁生上火车,我和莫言负责把轮椅和四个人的包弄上火车,到了沈阳以后,就是马原背着铁生走了,他比震云更强壮。
记得我们还在那进行了一场足球比赛,在一个篮球场上,我们是北京队,加上沈阳的马原,马原再帮我们拉来两个踢得好的,我们让铁生当守门员,铁生坐在轮椅里,我们说你就在这待着,把门守住,辽宁文学院的同学不敢踢,怕把铁生踢坏。我们告诉他们,你们要是一脚把球踢到史铁生身上,他很可能被你们踢死了。所以他们不敢往我们的球门踢,他们只能防守,不能进攻,整场比赛就是我们围着他们的球门踢。
晚上去偷黄瓜。当时辽宁文学院周边全是农田,我记得走道里摆着一个大水缸,偷来的黄瓜在水缸里面洗一下给铁生送过去,铁生咬一口说,我这一辈子没有吃过这么新鲜的黄瓜,我说这黄瓜从摘下来到你嘴里不到十分钟。
节选自/《没有一种生活是可惜的》
与好朋友重聚,不必担心许久未见导致关系生疏,不管相隔多久,友情总是如故。
苏东坡把人人当好人,但是太太则有知人之明。苏东坡与来访的客人谈话之时,太太总是躲在屏风后屏息静听。一天,客人走后,她问丈夫:“你费那么多功夫跟他说话干什么?他只是留心听你要说什么,好说话迎合你的意思。”
她又警告丈夫要提防那些过于坦白直率的泛泛之交,要提防丈夫认为“天下无坏人”的大前提之下所照顾的那些朋友。总之,苏东坡的麻烦就在看不出别人的短处。妻子对他说:“提防那些人,速成的交情靠不住。”东坡承认妻子的忠言很对。
我想苏夫人的这种智慧是自“君子之交淡如水”得来的——水没有刺激的味道,但是人永远不会对之生厌。真诚的友谊永远不会特别表白的,真正的好朋友彼此不必通信,因为既是对彼此的友情信而不疑,谁也不需要写什么。一年分别后,再度相遇,友情如故。
节选自/《苏东坡传》
和好朋友在一起,每一天都充满希望,每一秒都满是欢乐。二十一岁末尾,双腿彻底背叛了我,我没死,全靠着友谊。还在乡下插队的同学不断写信来。软硬兼施劝骂并举,以期激起我活下去的勇气;已转回北京的同学每逢探视日必来看我,甚至非探视日他们也能进来。“怎进来的你们?”“咳,闭上一只眼睛想一会儿就进来了。”这群插过队的,当年可以凭一张站台票走南闯北,甭担心还有他们走不通的路。
那时我搬到了加号。加号的窗口朝向大街,我的床紧挨着窗,在那儿我度过了二十一岁中最惬意的时光。每天上午我就坐在窗前清清静静地读书,很多名著我都是在那时读到的,也开始像模像样地学着外语。一过中午,我便直着眼睛朝大街上眺望,尤其注目骑车的年轻人和5路汽车的车站,盼着朋友们来。有那么一阵子我暂时忽略了死神。
朋友们来了,带书来,带外面的消息来,带安慰和欢乐来,带新朋友来,新朋友又带新的朋友来,然后都成了老朋友。以后的多少年里,友谊一直就这样在我身边扩展,在我心里深厚。
节选自/《我与地坛》
作者/史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