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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小众自我的东西往往会成为切入主流的创作者变成主流,我们探索所有年轻人最野生最自发的尚未被商业力量全面污染的亚文化以及那些美好而操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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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衣服和靠体力哪个挣钱比较容易

公路商店  · 公众号  · 热门自媒体  · 2016-11-18 23:36

正文



“没到过凡尔赛,不算到过巴黎;没到过黄桷坪,不算来过重庆。”随着四川美术学院搬离,以川美为核心的黄桷坪艺术生态区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辉:黄漂流失了一半,艺术工作室相继关闭,只剩涂鸦墙上的怪物继续张着嘴巴。



除了梯坎儿豆花和奇味干锅,涂鸦街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大量的“艺术专业考前辅导班”,和许多所谓的“画廊”。和北京的798艺术区比起来,黄桷坪显得太杂乱,但艺术与本地大众之间,离得并不远。


不止一位黄漂艺术家说过:“有些东西似乎还和以前一样,有些东西却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这里生活着几十名“棒棒模特”,他们来自附近郊县,在美院周边揽活儿,经常受雇于美院师生,帮忙搬东西,抬画,参与一些会展布置的工程。一边当棒棒一边当裸体模特挣钱。


在重庆,山多坡陡,过去运输不便,所以有了棒棒这一职业,他们帮忙搬运行李货物以赚取工钱。


形象质朴,加之价格低廉、随传随到,棒棒进入美院当模特看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模特分着衣,半裸和全裸。一般都是从着衣的模特开始做。全裸的薪酬高出不少,虽然不算多,这对棒棒而言也算是笔收入。


留胡须、习惯裸着上身、穿松紧短裤扎皮带、手机套在皮带上、一手拿棒棒,是一些棒棒模特心照不宣的标配。也有人对这份工作表达了自己的敬重:来上课时把头梳得整整齐齐,再套一件西装,尽管旧且并不合身,范儿正。



以前老师们经常去茶馆和棒棒云集的牌摊转悠,招募有意向的裸体模特。教学科的经费紧张,雇佣棒棒当模特是合理选择,劳动生活带来的肌肉线条也符合教学需求。


招的棒棒一定得痩,胖的不要。



和老师关系好的棒棒自然是得到照顾,基本都可以排到课,一周三天,一三五或者二四六,上四十五分钟,休息十五分钟,大家一块儿去画室门口抽个烟。


有时候谁生病了, 还会推荐自己老婆或是女朋友前来顶缺。这份工作得熟人推荐,真不是谁想来就来的。一天六到八节课,多了能挣三四百,甚至衍生出回扣和分成。


裸模已逐渐被发展成一个产业。


对刚入行的裸模来说,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就是自己守了几十年的底线。第一次别说脱了,夹在二三十个学生里,头都抬不起来。


刚做裸模的棒棒,往往要老模特带一段儿。头一两周里不用脱内裤,习惯以后渐渐就敢了。有些老模特连裸着放屁都悠然自得,不介意被人观察到菊花开合。



学生个人绘画的角度和方向都不一样,同样的一个姿势一个造型,摆好就不能乱动。要不是平日里挑东西培养出来的耐力,很多人是撑不下两三节课的。


画完了,才能换动作。


“我不懂什么是艺术,为了养家糊口,只要能通过正当途径赚到钱就可以了。”


棒棒老刘一直向家里隐瞒自己的模特工作,直到有天儿子来找他,看到学生送给老刘的画。当时他就说,你这个工作根本就不是人做的,脱光的事你怎么好意思去做。吵了很多次,换工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直做到现在。



脱衣服比靠体力赚钱来得容易,但对于一些农民来说,这意味着某种耻辱。老刘说,如果是自己的儿女来当裸模,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与老刘不同,同样农村出身的赵姐认为裸模也是一种艺术。她年轻时热爱绘画,但是因为家境不允许她继续深造,只能早早出来打工,经人介绍做起了裸模。


“挣钱是其次,绘画给人创造一种无形的美。”



她也曾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目光,但并不愿意提起那些议论过自己的人。她的母亲从不主动向亲友谈起女儿在外面干什么,而是默认表示支持。


“有的人不理解,懂的人明白这是为艺术献身。”


“模特就是一个道具,跟其他静物没两样。”


首次画裸女,气氛如葬礼。美院的女生反而更大胆,男生画异性相对害羞,一脸严肃。身经百战的赵姐在休息时会主动点评一番作品:“也!嫩个还阔以。”“嫩个豆不得像我了噻。”



有些棒棒因为长期做模特,帮着做展,会提出建议和意见。比较开放的艺术家,也会让棒棒帮忙点评。


有个叫田庆华的棒棒,觉得自己当裸模不如别人画画挣钱,自己学起了绘画,收藏的画作据说比有些画家还多。他的作品最终受到了肯定,美院甚至专门为他办过画展。不画画的时候,他依然是一名棒棒。


绘画的人愿意画有细节的东西,女孩儿的脸是很难画的。棒棒的身体和面容,有沧桑感,有很多细节,值得去刻画,很容易出效果。


一个动作可能要坚持两个月三个月,甚至一个学期。刚开始做的裸模只需摆一些简单的动作,时间久了就不行了,老师和同学会提出新要求,做难度大的动作。最难的就是站着,腰杆必须是直直的,侧过来,扭过来,手有些时候都要撑得竖直,两只手吊在上头,脖子也要扭着。



“模特很辛苦,扭捏得让人心疼。但当进入创作状态的时候,画画的人眼中只有结构,效果和感受,没有其他。”学生小王说。可以理解裸模因为酸痛做出了一些姿势上的调整,或是长时间的疲惫导致的瞌睡不断。


但是如果动作有一点走样,局部就白画了。


学生非常尊重和维护他们,不带无关外人进画室。


规矩得有。

裸模们忌讳被拍照,平时都需要把大门关紧


艺术创作一般不会触碰模特身体,有时模特造型特别累或者不标准,同学们也会帮他们校正。遇到蚊子落在屁股上的情况,模特睡着了没发现,男同学会帮他打蚊子,模特也觉得没什么。


在疲惫的人体课程中,温情互动是抵抗创作枯竭的有效方法。



课程结束时,往往是裸模和艺术生关系的低谷。双方都被彼此折磨到崩溃边缘,但出了门他们并没有相忘于江湖。


美术系的学生经常在路边看见自己画过的裸模,他们有时还会跟你打招呼:嗨,你画过我,我脱了个精光。



也有日久生情的情况,不足为外人道也。


某美院男生与女裸模日久生情,终使该女模怀孕。学校要处罚该男学生却苦于找不到相关校规适用,几经讨论,最终以“破坏教学用具,致其严重变形”为由勒令该学生退学。


模特之间也有鄙视链,闯荡江湖几十年,在一些生活琐碎上多的是油滑和刻薄。但那些至多算是玩笑,不构成羞辱。


一个棒棒可能会在下课时问另一个,今天晚上不去找鸡?



在俗称棒棒鸡的性工作者那里,有个不成文的福利,可以去每天最后一个客人家里过夜,早上起来煮碗小面给他吃。


这对棒棒来说特别有诱惑力,好像找到了家一样的感觉。


“棒棒鸡”有时也愿意去作为摄影模特拍个照,挣上三两百。现在少了,严打以后很多人开了自己的门市。


“外面很少有人尊重我们,”当了20年搬运工的老唐说。在校园里,他们和师生之间感到了真正的相互尊重。老唐可以做水电工泥水匠,也可以搬东西参与布展工作,很多工作室灯光电源都是他接的。有时候会被别人叫去打个小长工,每天收入二三百,算下来挺高的,有的人一个月可以挣到一万。


比起当裸模,他更愿意当个棒棒,“那个钱也不好拿,挑起比坐到舒服。”

“做模特,感觉只是同时在打两份工。”每当生意不好,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会去安排上课,当人体模特的时候更像是一种休息。


棒棒们也在转型,有的买车搞起了运输,有的跑起了滴滴。老唐照旧去打牌,手机响了,就去干活。做一天挣下三四百,再耍两天,就是自由。


过几年他打算回到自己的镇上继承父业,办个医馆。挑黑了的扁担要带回去,收好。


“我一趟挑二百多斤。现在年轻人不下力,也不愿意,挑不起了。”


黄桷坪艺术生态区红火的时候,还有棒棒作为人体模特,跟随艺术活动去过外地,坐飞机去的。川美搬迁,501、102走了,艺术生走了,大批老师搬家去了大学城。棒棒们在帮忙搬家的过程中也捡到过一些被遗忘的画。有的值几千几万的,捡到的棒棒不识货,有人出价几十块也就卖了。现在都知道画值钱了,拾不到了。


“现在不行了,原来这里好看得很。”美院附近混久了,棒棒模特的艺术修养也跟着提高了。画展上的画,拿出来一看就知道哪个老师画的,都认得到。



萧条是一个必经过程。川美离开了,影子还在。仍有艺术家在这里追求梦想,川美毕业的人,也许会重新回到这里建立工作室,这些艺术家和棒棒便是黄桷坪存在的理由。



镜头回到当初,交通茶馆人声鼎沸,老师学生,黄漂们不分尊卑,吐沫横飞地讨论着后现代。艺术空间里,棒棒专注地为展台嵌进每一根钉子。每年总有人加入黄漂的队伍,这是他们生活着经营着的所在,只有经历者才能领悟。十年后,人们谈起黄桷坪和这些棒棒,希望他们用的词不是“曾经”。


道路不会消逝,消逝的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