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的经济学界,提振消费的辩论有很多。实际上,一个最基础的经济学概念,可以说清楚关于消费的很多根本性问题。
作为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之一,消费并不只是冰冷的宏观经济数字,它关乎千家万户的日常。消费和两大因素相关,一是可支配收入,二是消费的欲望,特别是边际消费倾向更是影响着普通人的消费行为。
边际消费倾向影响着普通人的消费行为 / 顾芗制图
简而言之,边际消费倾向是指每增加或减少一个单位的可支配收入时,居民的消费变动情况。
比如,消费者的收入在5000元时,消费是1000元,当收入增加到6000元,消费是1500元。那么,他的边际消费倾向就是(1500-1000)/(6000-5000)=50%。
选取50%这个相对极端的数字,其实是为了说明:
对穷人来说,其边际消费比富人要高,收入增加之后,它们更加愿意消费。
相反,富人的消费倾向较低,因为他们对物质已经没有太多的增量购置需求。
当然,对当今的很多工业大国来说,已经不存在“穷人”,增量消费市场的主力军已经是广大中产阶层。
因此,
如果要拥有一个强大的国内消费市场,就必须拥有一个数量庞大、边际消费倾向相对较高的中产阶层。
对很多消费品而言,他们的消费档次正从中低档向中高档迈进,潜力巨大。
回到推动消费的两大因素,即必须要让边际消费倾向于较高的中产阶层,又拥有更多的可支配收入,才能真正持续性地提振消费。
如果从微观的家庭单位来分析,毫无疑问,按揭贷款带来的本息每月支出,是中国很多中产阶层每月最大的现金消耗。而且,它持续数十年不间断,是家庭消费的“紧箍咒”。在经济进入深度调整期的时候,一些家庭的现金流必然承受压力。
从任何角度看,降低存量房利率对改善居民的家庭现金流状况,都是立竿见影的。如果简单地从按揭契约来看,按揭贷款的交易双方就是购房者和银行,而降低存量房的利率类似于一种双方的“零和游戏”,即银行“让利”给购房者。
降低存量房的利率类似于一种购房者和银行的“零和游戏” / 顾芗制图
从数据来看,“让利”的确是有必要,银行也是有能力的。因为,中国的银行是全球上市公司中,最强大的利润创造群体之一。比如,在2018年, A股32家上市银行净利润竟然达到1.489万亿元,占A股上市公司净利润四成以上,甚至趋近于一半。
情况也在变化。新冠疫情暴发之后,银行的利润增速开始降低。2023年,商业银行净利润为2.38万亿元,同比增长3.24%。而此前的2022年,增长数字是5.4%。也就是说,商业银行的利润依然可观,但增速在下降,“让利”的能力的确有所降低。
不过,如果从银行体系和宏观经济整体的运行来看,降低存量贷款利率并非“零和博弈”这么简单,也不完全就是银行“吃亏”。
近两年来,提前还贷的浪潮成为银行体系面对的另一个问题。一些购房者未来的家庭现金流预期,开始出现了改变。他们希望减少每月本息按揭支出,提升家庭财务的稳健性。
比如,仅仅在2024年第一季度,提前还贷数额就已经超过了1.1万亿元。居民提前还贷会冲击银行的资产负债表,让银行损失既定的利息收入之外,银行还必须对资产负债进行重新匹配,增加其管理成本。
更重要的是,随着国内利率环境的整体走低,尤其是新房按揭利率和存量房利率出现“倒挂”的趋势,提前还贷可能会越来越普遍。
因此,银行体系也必须做出适时的调整。
另外,尽管中国的大型银行们在本世纪初便完成股改,建立起了完善的公司治理,按照市场规律运作,但不可否认,作为国有控股金融机构,在必要的时候,它们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也是未可厚非的。
当然,由于巨大的存量房贷基数,任何微小的利率调整—哪怕是一个基点(万分之一),都是关乎金融体系稳定的大事。
9月初,央行货币政策司司长邹澜就表示,受银行存款向资管产品分流的速度、银行净息差收窄幅度等因素的影响,存贷款利率进一步下行还面临一定的约束。
显然,市场预期并不代表着很快就会迎来存量房贷利率的现实调整。但是,社会对存量房贷利率的广泛关切也说明,从普通家庭的视角去审视提振消费的问题,往往更加具有现实和积极的意义。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杂志2024年第20期
题图来源:AI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