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列维纳斯《上帝、死亡和时间》余中先译 三联书店 1997年
时间与死亡,这些术语隶属于对在者之存在的意义的研究,这一研究本身并不来自一种探险家的好奇,这研究对人来说是基本性的,带有其本质的特点。一旦作为存在而存在,就已经成为了问题。
这一成为了问题的本质等同于作为人之人性的此在,人是一种在者,其存在等同于成为问题的本质。问题的这一提出同时也是存在的一种前领会,并把它作为一种承担,在此在中的承担,以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强加的负担,直到把它当作自己的事。这一最高级用语就这样获得了本我性的意义,以至于成为了问题的存在在这里成了具有自我性的事情。
这种负担,是人类的应该存在的方式,它被阐释为此在,为存在于此,存在于此被阐释为存在于世,存在于世被阐释为烦,烦在一个三重的结构中得到分析:先于自身而存在(eksistence),同时又已经在世(真实状态)并与万物共存(在万物中散布和被遗弃)。
从此,海德格尔寻求找到这些通过分析而得出的不同时刻的整体性或整合性。正是在把此在的结构设想为一体的这一烦中,我们发现了一些定义,如时间,如死亡。
人类存在的整体性,不就是从诞生起到死亡为止的他的生命吗?不就是流逝的时刻的总和吗?标志着时间之终结的死亡,是否就是此在的整体性与存在本身呢?或者,在这里,我们没有使用一些平庸的概念吗(通过一种非本真的方式,而不是通过此在的本来方式来炮制概念)?
我们显示了,被理解为一系列时间单位之终结的死,并不适用于此在的严格存在意义上的结构,相反,它甚至还与它相矛盾。在被如此理解的死之中,此在已经被解释成一种“在橱窗中”展示着的现实的存在,并且与一种物质世界之内在者的存在相适应。
由此,我们不妨重新设想一下死亡,此在的终结,按照它在存在意义上的结构。死亡并不是由白天和黑夜构成的一段持续的结束。而是一种永远开放的可能性。
永远开放的可能性是最自身的、最绝对排斥他人的、最与人隔绝的可能性。它是极端的或不可超越的可能性。“最自身的”表明了它与向来我属性的联系,后者从不得不存在走向自我性。一直设想到最后,向来我属性就是必死性:唯有自我在死去,唯一会死去的是自我。
这一“最自身的”的可能性并不是一个“趁机”来到此在身上东西。它是一种此在早已经被强迫联系在一起的可能性。这一“已经”由一种氛围(Stimmung)证实:用不着此在有一种明示的意识,向死而生早就已经属于存在于世。这一早已成为过去的过去在忧虑中得到证实。
忧虑是激动,而激动在海德格尔那里总是有两种意向性:一种是对之(de),一种是为之(pour)。比如说,对狗,我害怕;我替我害怕。然而,在忧虑中,两种层面吻合在一起。忧虑是为一个恰恰就是向死存在的存在对死亡的忧虑。能在(pouvoir-étre)面临着死亡的危险,但能在恰恰又在威胁着别的。
这一激动不是畏惧结束生命,而是向一个事实开放,即被抛置于存在之中的此在生存到了尽头。此在有其该存在性,但该存在同时也是该死亡。真实状态由此得以发现。
但是,我们还发现了衰退的时刻:作为日常生活所具有的特点之一的对死亡的无知,是一种为死而存在的方式,是一种证实了与这一忧虑的一种关系的逃逸。
此在只要生存着,它就确实是在走向死,但却是以逃逸、衰退的方式走向死的。人们置身于万物之中,并且从日常生活的万物出发来解释自身,以逃避死亡。
海德格尔就这样显示了向死而生对此在的先天决定性。他还从日常存在出发,把分析推向更远。这种日常的存在是面对死亡的逃逸,由此,它还是对死亡的真正承认。比较起人们安安静静地思考死亡的方式来,这一逃逸是一种更为本来的为死而存在。
向死而生是如何在日常生活显现的呢?在逃逸中自我本身并没有消失,因为此时,此在本身可能会消失,但是,它是在自我的消失之中(它还是一种成为自我、成为向来我属的方式):在人们(das Man)中——人们,要是没有与向来我属的相参照,这个“人们”就是不可能的,它是向来我属的一个变化。
从此,问题再一次在更大范围中提了出来:这一人们——在其中,本身成为了非本身——仍然还是向死而生吗?海德格尔回答说,逃避死亡、掩盖死亡,那是牵连到为死而存在的积极性时一种机能不全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