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家长圈流传着一个词——“鸡娃”，指家长强迫孩子上培训班。为减轻上海孩子的学习负担，上海着手在3个月间对近7000家教育培训机构分类整治规范
继成都整顿学而思九个校区后，上海近日也传出整顿百花、昂立等沪上培训机构的消息。
6月20日，上海教育强区徐汇区的教育局官网连发6份针对百花、昂立等培训机构违法违规经营行为的行政告知书，指其部分课程“内容拔高、超前”，“违背学生身心发展规律和教育教学规律”，并要求限期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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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举再度显示上海官方意图减轻中小学课外学习负担的政策力度。今年2月，在上海“两会”期间，上海市委书记韩正曾公开表态，称上海的孩子的课外学习“比家长还辛苦”。
上海孩子学习有多苦？在沪上家长圈，流传着一个词——“鸡娃”，指家长强迫孩子进行高强度的课外学习训练，例如高频次地上各类课外培训班。
中小学生学习负担过重已被视为沪上重大民生问题。上海2017年的教育治理将此列为要务。
上海两会后，上海教委即表态要会同有关部门“净化整顿教育培训市场”。据《新民晚报》报道，6月1日，上海市政协着手重点协商办理“整顿规范教育培训市场秩序”提案专题，并与上海市教委、市工商管理局等提案办理单位协商座谈。
上述座谈会透露，上海已梳理了教育培训机构近7000家，将从6月1日到9月1日，对其开展分类整治规范。
财新记者梳理，除了整顿培训机构，上海今年的“减负” 新政还包括要求“民办学校不得提前到幼儿园、小学遴选学生”，以及叫停作为民办初中敲门砖的民间“四大杯赛”中的三个——按以往惯例，在这些数学竞赛中获奖的“牛娃”有很大机会可以进入好初中。
培训机构课程内容超前被整改
财新记者在徐汇区教育局官网上看到，6家被整顿的培训机构，除上海尚英教育培训有限公司的违规行为只涉及财务、教师聘任等经营行为外，其余5家均被指出在教学上超纲超前。
如上海韦学教育培训有限公司的部分培训课程被指“与竞赛挂钩”，上海昂立教育培训有限公司的“自学助考”内容涉及违规；上海百花教育培训有限公司、上海支点教育培训有限公司“采取内容拔高、超前等方式，对义务教育阶段及以下学生开展学科类和学科延伸类教学内容培训”。
浙江大学教育学院教授、民办教育研究中心主任吴华分析，上海接连打出政策拳整顿培训机构，既因为培训市场良莠不齐，一些培训机构存在“违规办学、证照不齐”的情况，也因存在中小学入学跟培训机构挂勾的情况，“这样就绑架了教育，干扰了政府对教育的管理”。
此外，吴华认为，因培训机构的教学行为多对孩子进行应试训练，“在官方眼里，培训在一定程度上加重了学生的负担”。“多种因素引发了整顿。”吴华表示。
徐汇区此次的整顿行为与上述6月1日的协商座谈会透露的风向一致。据《新民晚报》报道，上海教委副主任贾炜在上述会议上介绍，整治规范行动将首先查处取缔无照经营的教育机构，再对有执照但无资质的机构，由各区的市场监管局和教育主管部门共同牵头，制定和下发行政指导书，指导其限期整改。而有证照的机构，上海也将规范其教学行为。
据介绍，上海清理的近7000家教育培训机构中，证照齐全的有2200多家，有营业执照但无教育培训资质的有3200 多家，无照经营的有1300 多家。
上海“鸡娃”文化溯源
上海家长为何热衷“鸡娃”？多位上海教育界人士、家长此前在接受财新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源之一在于上海民办中小学备受热捧，而其对生源的选拔标准逐年水涨船高。
“上海民办小学招生面谈虽然考的是孩子的思维和语言表达，但标准已经过于超前，测到二年级水平了。”一位上海家长认为，其结果导致本来家庭可以承担的幼儿启蒙教育要转为寻求培训市场。
据媒体公开报道，为应对上海民办小学面谈，不仅有家长特聘私教，“一对一”面谈辅导，还有家长通宵排队报名“人机对话”（幼升小新引入的面试形式之一）的强化班。
此外，上海家长“鸡娃”也是为了让孩子能够适应进入民办小学后“打鸡血”的学业训练。如果不在培训机构进行足够的学业训练，“进了也跟不上”，上述家长表示，“想进入民办学校学习，要经过严格的市场训练或者有相当的家教，把孩子压到那个程度，否则进去后就会发现孩子是‘裸奔’”。
为什么有上海民办小学进行“打鸡血”的教学？有上海学者告诉财新记者，民办小学受上海家长热捧，受益于其冲击优质民办初中的高升学率。“招收最优质的生源”和“对学生进行艰苦的学业训练”，是其取得高升学率的两大法宝。
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上海孩子要上好大学，摆在眼前的是上海高中里“四大名校、八大金刚、逍遥二仙”（指上海中学、复旦附中等知名高中）升学率领跑的现实。而想进入上述重点高中，从录取率来看，上海优质民办初中的表现比公办初中优异。
在升学压力层层向下传导的形势下，“优先选民办、保底到公办”，已成为很多上海家长为孩子选择中小学的基本思路。
上海择校大军的队伍因此逐年壮大。公开数据显示，2016年上海共有31880名学生填报民办小学，这一数据在2015年为25133名。其中备受家长热捧的民办小学的招录比甚至超过30∶1。
上海培训市场供需或面临洗牌
上海官方整治规范培训机构的思路已浮出水面。
对于无照经营和有执照但无资质的培训机构，上述6月1日的会议透露，在限期整改期间其不得招收新生，并要逐步减小办学规模，自行撤除教育培训的相关广告，不再对现有学员续班续费。而对于有证照的培训机构，其违法违规设立教学点，乱开分公司等行为也将被依法处置。
吴华分析，对培训机构的整改会产生一些积极效果，一些证照不齐的培训机构会关停，其他需要整改的违规行为，也可借机进行整改。
“但是光靠关停和整顿，从长期来看，效果不会太大。”但吴华认为，只要仍然存在课外培训的需求，市场就会有供给来满足。
“如果这样，留下来的（培训机构）市场需求更强烈了，但又没有更多的供给，就会出现一定的价格（变化）来调节供需。”吴华解释，一部分培训机构可能就会涨价，涨价后就会抑制一部分需求；同时由于涨价，对其他潜在的进入者产生吸引力，“（政府）此时就需要通过提高办学条件（让他们）重新进入，减缓供需矛盾，产生新的平衡”。
吴华认为，这就需要管理者对培训机构在设施安全、师资配备、教学内容、质量管控等方面设置合理的准入门槛，让市场优胜劣汰；同时披露充分透明的信息，帮助家长选择判断，“如果只是关了，不让新的进入来弥补需求，满足不了社会对培训的需求，更不好”“政府只要做好这两点就够了”。
同时，吴华提醒，管理者将课外培训的门槛设置得越高，“存在的寻租可能性就越大，社会的损失也就越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