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6日,央视新闻频道播出“天价片酬”专题新闻,点名批评国内演员片酬过高一事,周迅和霍建华因拍《如懿传》拿走1.5亿元片酬不幸中枪。
同日,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党组公示了一则《中共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党组关于巡视整改情况的通报》,表示将出手遏制演员“天价片酬”等问题。
其实,若考虑到《如懿传》90集的剧长,周迅的单集片酬大概为100万,霍建华则不到70万,两人还说不上是片酬之最。
看看下面这个图。
小鲜肉们的报价更是高的让人触目惊心!(已辟谣,但图片仍在流传)
电视剧片酬并不如大众想当然认为的那样,必然是“总片酬=单集片酬*最终剪辑集数”。实际上,目前绝大部分的明星片酬是按照“打包价”来计算的。
孙俪2015年《芈月传》单集片酬50多万,钟汉良2013年《勇士之城》时每集70万,吴秀波每集100万,黄晓明每集101万,贾乃亮每集50万……
说一线演员的平均单集片酬在70万并不为过,而在三十年前,仅仅是70元。
八十年代关键词:补贴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电视剧处于起步和摸索阶段,演员的片酬更像是演出补贴。
1987版《红楼梦》1984年开拍,制片人任大惠透露,该剧片酬最高的是他和导演王扶林,每集70元,而欧阳奋强、陈晓旭、张莉、邓婕四位主演为每集60元。
1988版《西游记》拍摄周期却长达六年,但身为绝对主演的六小龄童片酬也仅仅为每集70元。
刘佩琦曾经说过:“别小看区区每集70元的片酬,这已经是当年一线男星的身价了。1985年我的片酬只有每集5元,70元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天价了。”
九十年代关键词:飙升
进入九十年代,电视剧演员的片酬从有所上涨走向不断飙升。
1994版的《三国演义》于1989年立项,1991年正式开拍。唐国强在回顾当年《三国演义》的拍摄时,笑称:“我们人人都是二百五。”
在当时,制片人、导演一级的大概是250多元,而主要演员“刘备”孙彦军、“诸葛亮”唐国强、“曹操”鲍国安等都是一样的工资标准,大概是225元。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一线演员的身价已上涨到足以让他们每集都当上一回万元户了。
与此同时,基于市场号召力和内地投资商的看好,港台艺人开始试水大陆掘金。
1996年开始,民营影视业龙头老大巨星便开始邀请香港明星到内地拍剧,包括汤镇宗、张敏、关礼杰、温碧霞、黎姿等等。
他们的片酬基本按照香港拍戏的片酬来算,陶大宇在拍摄《风云岁月》时的叫价为每集12万,温碧霞每集6万,温兆伦每集4万,二线的港台艺人平均每集2万左右。
新世纪关键词:膨胀
而后,大陆演员的片酬一路水涨船高。2003年后,身价第一次超越港台艺人。
当时适逢SARS肆虐,金融危机到来,通货膨胀严重,港台艺人不但没有提价,反而还降低了片酬。
苏有朋在《还珠格格》爆红之后本来片酬为每集六七万左右,而当时则降到是四五万;朱茵、黎姿这些一线大美女,来大陆拍剧,开价也就三四万每集。
与此相反的是,大陆本土艺人薪酬普遍看涨,比同级港台艺人高出20%左右。港台娱乐市场的急剧萎缩和大陆影视市场的蓬勃发展是其中的关键元素。
港台艺人开始活在大陆艺人的“阴影之下”,但也同样随着大陆娱乐业的繁荣一起高歌猛进。
到了2009年,明星的片酬已经集体暴涨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当时传言李幼斌、孙红雷等片酬已30万/集,《剑侠情缘》也曾公开宣称谢霆锋片酬30万/集。
2013年,一线明星的片酬终于突破每集50万的大关,而港台与大陆能给出的片酬差距进一步拉大,不少港台艺人直接把事业放在了大陆,买房、置业、开工作室等等。刘恺威转战内地之前,在TVB的事业一直不见起色。与杨幂合拍《如意》传出恋情之后,他一下就成为娱乐圈的宠儿,片酬也是三级跳,直接逼近35万/集。
注:此图来自于2013年新快报新闻
北上掘金成为港台艺人的共识,大陆片方也乐于使用港台的老戏骨,演戏好,价格低,有观众缘。
而这两三年来,演员片酬更像是疯了一样的涨。8月26日, cctv点名批评国内演员片酬过高一事,周迅和霍建华因拍《如懿传》拿走1.5亿元片酬不幸中枪。
当然,还有很多没有被点名的小鲜肉,拿着与演技极其不相符合的高片酬。
不妨从收入上做个对比:1986年人均月收入为105元,2016年上半年,人均月收入为6846元。三十年间,中国人均收入翻了65倍,而一线明星的片酬却翻了一万倍,差距实在大得惊人。
看了中国的纵向比,再来看看国际横向比。
美国:工会限底薪
在美国,有相当一部分的演员加入了演员工会,演职人员通过工会的力量谈判争取,得到合理的酬劳。工会规定了不同工种、预算和角色演员的最低薪酬,对大牌明星的片酬未做限制。例如,美国演员工会曾在2013年规定出演电影和电视剧的演员日薪不得低于859美元。
什么?不给?不给美国演员工会就会组织进行罢工了!
当然,美国演职人员的薪酬结构是各个群体间谈判妥协的结果,不会造成一方独大的局面。
而且,演员工会多在为演员争取最低保障,超级明星的超级收入得靠他们自己努力。
美国一线明星的片酬也不低,小罗伯特·唐尼凭借《钢铁侠》、《复仇者联盟》等作品跻身“2000万美元俱乐部”,多年来一直是好莱坞片酬最高的男星。
即便是这样,好莱坞演员的片酬占比只有整个投入的30%,而中国演员的片酬占比动辄达到70%以上,所以,观影观剧都在看脸,而看不到好的制作。
这是薪酬结构导致的恶果:好莱坞的演员片酬属于纺锤体结构,而中国则是金字塔结构——在金字塔顶端的一线艺人拿着动辄几十万、上百万一集的片酬,而在其低端的群众演员每天仍在温饱线上挣扎,日酬50-100元不等。贫富差距的马太效应,在中国娱乐圈里更为显眼。
韩国:编剧更值钱
韩国明星分A、B、C三个档,其中A级明星的片酬与中国一线明星片酬相当。
因《来自星星的你》走红的金秀贤,其片酬平均每集一亿韩元,约合人民币56万,李敏镐和全智贤约每集7000万韩元左右。
B级演员的片酬每集1000—2000万韩元之间,C级的则更少,甚至不如工薪阶层。
特别要指出的是,韩国的编剧比演员更值钱,在韩国排名前十的编剧,收入可能会超过主演,平均每集5000万韩元左右。
即便在绝对值上,韩国一线明星的片酬和中国相近,但在成本占比上仍然远远低于中国。《鸣梁海战》的导演金汉珉曾透露,演员的成本只占电影制作费用的10%,《太阳的后裔》制作人则表示韩国演员片酬占比只占总预算的20%-30%。
日本:电视台强势
在2013年日本流传的某电视台女星片酬榜单中,位列第一的当红明星米仓凉子,片酬不到16万元人民币,和中国的一线明星相去甚远。
究其原因,日本电视台垄断了日剧产业,具有娱乐圈的强势地位,对演员的片酬定制了一整套的评估机制。电视台会根据明星的业内地位、演技等因素对片酬进行评估,然后与明星经纪人洽谈。
另外,日本这些电视台彼此之间形成了一种默契,很少会为了抢大牌而恶性竞争,给出的片酬差价一般都在20%以内。
演员片酬占比高达650%—70%的,除了中国,恐怕没有第二个。
冯小刚等多位业内知名人士曾指出,与全球同业相比,这是一种超常规现象,会把制作公司的艺术创作引向“看明星脸色、为明星打工”的窘境。
我们不禁要问,怎么会这样?!
导演郑小龙曾表示,中国演艺圈和欧美演艺圈一样都是“明星制”。在偶像文化洗礼下成长的少男少女,在观看一部片子的时候,首先关注的就是演员阵容。没有自家爱豆片子,坚决不看,有了自家爱豆,多烂都看。
曾经疯狂迷恋刘德华的杨丽娟,看到现在的私生饭恐怕都自愧不如:潜伏在偶像下榻的酒店、包下偶像乘坐的航班、跟踪偷拍偶像的日常生活,甚至还有非法入侵到明星家浴缸里洗澡的。
随着互联网世界的扁平化,明星和粉丝之间几乎零距离,只要你愿意。粉丝可以天天舔屏,偶像也可以时常睡粉。娱乐圈的景象,好不热闹。
这种制度下,拥有绝对光环的一线明星片酬偏高实属必然,因为观众之所以为一部作品买单的关键因素是明星,只有明星才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观看意愿,作品的品质反而成了次要的了。
随着 IP热持续高涨,更多的热钱和资本涌入到影视行业,急功近利的投资方也是致使演员片酬高涨的重要成因。
据了解,2016年号称投资过亿的国产电视剧有将近20部之多,其中《幻城》3亿,《诛仙青云志》2.8亿,《白鹿原》1.6亿。
这些占据话语权的资本方,可以说是“人傻钱多”,他们并没有对美术、策划、摄影、制片和编剧的鉴别能力,唯一能看懂的就是大IP、大明星,在他们眼里明星代表着成功,他们看好哪个明星就纷纷砸钱。
但凡投资都是会有风险的,为了降低风险,他们还会尽可能地炒话题,把电影电视剧炒热,曝光演员的高片酬也是“吸睛”法典之一。不满足“打包”价的明星还可以参与作品收入的分红,也会因此更加卖力宣传。
被央视新闻点名批评的《如懿传》,仅版权费就已经收回了13.5亿,这种不良的风气也助长了演员的片酬泡沫的不断膨胀。
一线明星的形成,必然要经过长期的培育和积累。
中国的明星培养迭代机制尚不成熟,明星一旦跻身一线,火个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在韩国,娱乐业高度发达,娱乐公司接连不断地推出新的男团鲜肉,明星一代追着一代,拍死前浪是分分钟的事。
当大量热钱的涌入时,一线明星便成为了供求关系中的稀缺资源,处于“垄断”地位。拿遥控器翻一遍台,总是那几个明星在蹦跶。张国立曾表示:“自己既不是小鲜肉也没有IP,没人愿意跟你对赌,给你保底。”
而且,演艺圈攀比盛行,谁也不甘落后于人,你报1000万,我就报1500万,片酬虚报成为了业界常态。
乐正传媒董事彭侃表示:“因为竞争太过激烈,太过白热化。世界范围内,也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说像中国这样,有这么多电视台、制作单位在竞争。这么一个恶劣的竞争环境下,自然会哄抬明星的价钱。”
作为买方的电视台,出于竞争需要,为了追求收视率,有无明星大腕成了他们决定采购价格的重要标准。周迅主演的《红高粱》起初出品方是有考虑过其他人选的,但电视台给出了每集近20万的差价。
这是来自电视台的压力,《大明宫词》李小婉曾表示,“用什么样的演员,电视台话语权还是比较大的。”
本来电视就越来越被年轻观众所抛弃,不抓住明星恐怕观众会进一步地流失,电视台的这种决策机制,也推高了电视剧演员的片酬。
中国一线演员片酬过高,已是各界公认的事实。但是,如果仅仅是限制片酬的话,未免有些简单粗暴。如何从头到脚地从根本上对行业进行医治,才是将演员片酬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的关键。
《山河故人》导演贾樟柯说:“演员是无辜的,这是市场的结果。市场有这样的需求,才能推高片酬。我觉得最主要的,是让中国电影从快速地野蛮地生长中,变得理性下来,整体的环境在好的生态里面,各方面才能合理。”
毒药君深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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